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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面目!”
知青们群情激奋,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使陈长太内心产生了巨大的恐慌。他是这里的主人,从来说一不二,他不可想象在姜沟的地盘上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如果来硬的,这事万一捅到上面,还真不是小事呢!陈长太脑筋一转,转身朝副支书贺润喜大声吼道:“你还是不是村干部,叫你是来看热闹的?”
听到训斥,贺润喜打起精神,朝知青大声嚷着:“误会咧,误会咧,同学们,公社的确把安家费拨下来了,可现在寒冬腊月,盖房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盖大队部就是时候?”
“胡说八道!你把舌头摆顺,不许胡搅蛮缠!”知青们愤怒地乍着拳头,“再敢满嘴胡交待,今天就叫你满地找牙!”
尹松上前抓住贺润喜的衣襟,威胁道:“你当然不在乎,今晚你睡饲养室,我睡你家炕上去!”
陈长太看知青要打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悄悄把顾罡韬拉到一边,用近乎乞求的口气说:“我看你说话有分量,先让大家回去上工,我马上就召集人开会,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长太的话被赵天星听得清清楚楚,他有意抬高嗓门嚷道:“陈支书说了,要商量商量再答复,大家同意不?”
“不同意,那是放屁的鬼话,坚决不同意!”知青们众口一词,更让陈长太狼狈万分。
顾罡韬心里清楚,骄横跋扈的陈长太已经败下阵来。再要无休止地闹下去,也就太为难他了。于是他朝大家喊道:“大家注意,陈支书说了,房子问题很快要解决,明天给我们一个具体的说法。毛主席说了,要允许干部犯错误,还要允许干部改正错误!现在大家先回去上工,好不好?”
顾罡韬这么一嚷,知青的底火就抽得差不多了。只有大孬还乍着拳头,似乎不把陈长太揍一顿就出不了这口恶气。
第一次交手,知青大获全胜,第二天,陈长太就召集全体知青开了一个会,答应开春以后马上盖房。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知青们终于拥有了一个小小的温馨的理想。然而眼前的日子却依然凄苦,每天清早听到当当敲响的钟声,还在热被窝里的知情就像听到丧钟一般,大家不情愿起床,劳动一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痛,一倒下就会呼呼大睡。晚上没有电灯,没法看书,这样的日子该咋熬呀?
很多个夜晚,从黑咕隆咚的马号里会传出伤感的歌声:“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顾罡韬触景生情,陷入了对黛微的深深思念。他忘不了启程那天,从她手上接过用白手绢包裹的口琴,她因母亲去世而悲痛的表情……他一遍遍扳着手指头,计算着他们离别的时间,他多么希望她能变成一只鸽子,一下子飞到他面前。
每到夜晚,辛弦都会懒洋洋地躺在炕上出神。插队的这些日子,她对齐浩楠的了解越来越具体了。她看到齐浩楠怎样有礼有节地呵护这个小群体,怎样接触社员群众,怎样对待身旁的知青,更重要的是怎样对待他和自己的关系。她自然而然地想到,爱这样一个人是不会错的,被这样一个人爱也会很幸福。想到这里,辛弦疲惫的两眼就会熠熠生辉,嘴角漾出微微的笑意。
农村人没啥时间概念,一切作息安排都根据日头起落。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们一放下碗,就开始朝马号里“锈疙瘩”,三三两两地蹲在一起,一边吸烟一边谝闲传。顾罡韬、尹松、赵天星跟大孬有时也会跟农民们蹲在一起,学着用废报纸卷旱烟叶子,一边抽着,咳嗽着,一边听他们海阔天空地乱谝。
顾罡韬惊讶地发现,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状况下,村民们却很少愁眉苦脸,他们始终很乐观,他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自然是饮食男女。在饮食方面,坚持认为大肉饺子、大白馍、蒸碗子是天下最好的美味,如果有人提出世上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就会被众人嘲笑没见过世面,这驴日的没吃过大白馍,嘴里才胡咧咧。
胡日鬼吆了半辈子车,见多识广,嘴一张一串串的故事就会往外溢。他有个习惯,开谝之前,先铆足劲咕噜一阵子水烟锅。胡日鬼没念过书,嘴皮子上的功夫却让人不得不服。他常常巧妙地把陈跛子编入故事中,当陈跛子觉出话味不对时,轻则破口大骂,重则脱下鞋,一瘸一拐地绕着人群追打。胡日鬼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却动作利索得像只猴,陈跛子两腿不一样长,追不上胡日鬼,隔着人骂道:“你个瞎球日下的怪种,再嘴长老子砸断你的腿!”
胡日鬼却根本不在乎陈跛子的威胁,他绕了一圈又蹲在陈跛子对面,挑衅地用烟锅指着对手不紧不慢地说:“这就叫球毛出得比眉毛迟,长得倒比眉毛长。你还敢骂我?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大呢。你狗日的是吃草长大的,真是跛子的尻子错茬大!”
知青的到来给村民苦涩单调的生活注入了一丝活力,他们总想从知青嘴里听到些有关西安城的新鲜事,有人打听谁住在西安钟楼上,有人问城里人得是每顿饭吃的都是蒸碗、煮饺、大白馍。顾罡韬有口难辩,只好逗他们说:“钟楼那是国宝,底下有四个轮轮,一到刮风下雨就推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