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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要。”

    剑意中的河川通透明煌,恍若无物,其中奔涌的力量却壮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仿佛能从尘土中流回九天之上。

    此刻再看夜行天的蔽日黑焰,总觉得其中有太过沉重的欲求。

    和真诰一样,和所有人一样。

    剑芒与烈焰像无足之鸟,羽翼轻点,彼此掠过,再反身相对。

    站定的瞬间,折流问夜行天:“你想得到什么?”

    夜行天确认着他的表情——即便问了一个问题,折流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渴望答案的神色。他只是问了而已,就像某种战前仪式。

    ——你想得到什么?

    ——你可以为什么而战?

    “力量。”夜行天答道。

    ——做出宣誓。

    折流敛目静立,剑影渐入昏暗的光,他越发地像在黑暗里静默流淌的亮色河川,无法倾听亦无力阻挡。

    “明白了。”折流立剑于眉心间。

    ——然后再战。

    战场被拉远,白琅没有上前。

    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拉扯根本没有必要。天殊宫更应该去追深入神宫的琢玉,而她更应该协助琢玉迅速完成任务。

    这里肯定不是主战场。

    她举镜看向更高远的地方,白龙虚影若隐若现,盘踞了半边天空。风云相随,灵气紊乱。一道贯通天地的熟悉剑意拔地而起,红裙在龙的吐息中飘摇无依。

    有谁在跟言言对阵,可那里也不是主战场。

    琢玉把言言搬出来抵挡圣尊,他自己去哪儿了?从鬼鸢,到她自己,再到言言,琢玉这一环环其实都是在为他拖时间。

    他到底要做什么?

    白琅又看了看折流和夜行天,开始立镜寻找琢玉的踪迹。

    *

    琢玉离开了神宫,前往离万缘司不远的龟山。

    之前的种种布置一齐生效,龟山在异象中化作龙山。山中灰雾迷蒙,漫山遍野都是扭曲的无面人身影。他们列队排阵,徘徊游走,但是不知道为何,始终无法接近洞府。

    好像有看不见的力量保护着龙山,抵御无面人的进攻。

    琢玉登上山顶,进入西王金母曾经的洞府。不过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打坐用的玉床都被人撬走。

    空荡荡的洞府里只有朝稚一人。

    万缘司内的神宫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飞升之所是龙山。朝稚应该是找到了龙山与四方台的联系,知道两者微妙地重合,从这里上去平天三万里便是西王金母所在,他只要一飞升就能立即找到西王金母。

    “言琢玉,你都找到这儿了,不妨说说背后有何人指使吧。”

    琢玉想了想,答道:“天命。”

    朝稚笑出声,讥诮道:“你不说,那我便自己猜吧。北方神台应该不是,毕竟第一盆脏水就泼在他身上。西方神台应该也不是,因为你要飞升西方神台,所以接下来是对西方下手。剩下东与南,我也不觉得有谁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破坏神选。”

    可能确实存在四方神台之外的第三方,在暗中干涉神选。

    琢玉拔剑出鞘,潋滟水光映在幽暗的室内。

    朝稚目光微凝,灵虚门还没能破坏他的祚器,所以琢玉突然找来让他有些惊讶。如果不破坏祚器,就算动手,输了,他也不会死。而且在争斗的过程中他还可以随时回壳,保全自身。

    怎么想,现在打起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有选择的机会。”琢玉忽然说,“很多事情,如你所见,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假如我飞升台上,那么台下照应的人就少了,会有诸多不便。所以如果你上台后愿意站在我们这边,当然也不是没有活路。”

    “也不是没有活路?”朝稚气极反笑,“你们幕后那位确实猖狂得不行啊。”

    琢玉语气平和:“我是在同您商量。”

    “那就拿出诚意,说说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

    白琅听到这里声音就掩了下去。

    从这里照见龙山需要的天权太庞大,再加上琢玉玉清真王律的遮掩,她已经看不动了。因为待会儿还要面对衣清明、夜行天这个战场,如果突然爆发权鸩,不仅是她,就连折流都会有生命危险。

    “折流……”

    白琅想叫折流先撤一下,转移到安全地带再设法探明琢玉和朝稚的情况。反正现在琢玉已经不在神宫了,就算他们不拦着天殊宫,天殊宫也追不到他。

    “哟,你叫谁呢?”

    一道劲风从她后背擦过,白琅趔趄着往前走了几步,背上连皮带肉都被掀起来,火辣辣地疼。她回头看见衣清明迅速放大的脸,立刻抬镜化水月影相挡。

    但衣清明是个直觉动物,根本不在乎眼睛看见的东西,他抬手就朝着她划出三道血色爪痕。

    白琅惊叫出声,感觉有人拉着她退了半步,恰恰躲开衣清明的攻击。她稍一侧头,看见扣在自己腕上的手细瘦伶仃,覆满了脏兮兮的伤痕,但是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那个白衣男孩儿只出现一瞬间就消失了。

    白琅终于回过神来,将精力集中到衣清明身上。

    衣清明笑起来,牙齿森白,像深海游弋的鲨:“你这身血腥味,化虚像也只能骗骗自己了。”

    说好的情深义重呢?白琅叹了口气。

    衣清明看了一眼夜行天那边,悄悄跟白琅说:“你要是愿意跪下给我道歉,我也不是不能偷偷放你走。”

    白琅觉得他心也是挺大的:“……你别说放我走了,打完这场你能不能从夜行天手里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衣清明怒道:“闭嘴!”

    “这样吧……”白琅也不想跟他动手,所以迅速想办法和平解决纠纷,“我们赌一把,他们俩谁会赢。我要是赌赢了,你就不许动我,好不好?打赌过程中你也不许动我。”

    “好啊。”衣清明答应了。

    魔境真是民风淳朴啊。

    白琅让他把手伸出来,在他掌心画了个圆。

    结契,立规矩,成方圆,命参同契,不可违背。

    她画好立刻说:“那我赌夜行天赢。”

    “不是,等等啊……你怎么能赌我师兄赢?”

    白琅是这么想的:如果夜行天真赢了,那衣清明不能动她,她独自对战夜行天。如果夜行天输了,那就是她和折流两人对战衣清明一人。

    怎么算都是胜率最高的。

    “我怎么就不能赌他赢呢?”白琅坦然说。

    “你!”衣清明气结,“卑鄙下流!”

    他抬手又要挠白琅一爪子,但是白琅画在他掌心的圆将他紧紧箍住。他恼怒地收回利爪,直接用手弹了下白琅脑门。

    “……”居、居然可以?结契这权对智障是没有用的吗?

    衣清明也发现了:“哦……这样就可以是吧?”

    白琅捂着额头仓皇逃窜,衣清明在她背后追着:“你别跑!看我今天不弹死你!”

    那头折流和夜行天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折流虽然伤重,但境界和修为都摆在这里,如果只是短时间过招倒还好。但他不能受伤,也不能打持久战,因为真气会跟不上。

    白琅看他们招式往来都还胶着,没有任何要爆发的迹象,不由有些紧张。这样下去是对折流很不利的,夜行天应该也知道,他准备耗着然后找机会下杀手。

    “抓住你了吧?”衣清明从后面扑过来,一把将她掀翻,“让你乱看!”

    衣清明掐着她脖子,但是掌心那个圆依然箍得很紧,他没法用力,所以往她颈背捏了捏,就跟捏猫似的。

    白琅努力扭过脸来跟他说:“你放开,反正你也没办法伤我。”

    “我是不能伤你。”衣清明用一种冷静聪明的语气说,“但是我能挠你痒痒啊。”

    白琅感觉他伸手顺着领子摸进去了,指套冰冷的,而且非常尖利。她发出一声尖叫,全身六铭隐文都被调动起来,用力将衣清明推了下去。

    “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白琅往自己太阳穴附近比划了一下。

    衣清明恼羞成怒,再次一把掐住她喉咙:“我告诉你,等他们一打完你就死定了。”

    他制住白琅,眼睛死死盯着激斗中的两人看,只等那边一结束就让她脑袋分家。

    白琅努力挣扎,但是越挣扎就越气短。

    她放弃了,也跟衣清明一起保持这个姿势看空中二人对战。

    夜行天觉得折流的伤其实并没有太影响他的发挥,只是会后继无力而已。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等折流出现漏洞,再一气爆发。

    可是折流在真气耗尽前都没有出现漏洞。

    难怪被称作“完璧之刃”。

    任何人的战斗水平都有波动,有上限和下限。而折流的下限非常非常高,要想趁他病要他命实在太难了,因为他从来不犯错误。

    夜行天拉开距离,抬手结印:“众生心自昧,造业受轮沉!”

    迷蒙五色泛滥开去,爱憎生死漂浪其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难以辨别。

    白琅从这个角度反而清晰地看见了夜行天的结印手势,真的是佛门金刚不坏印。他在墓前对阵言言也好,之前荆谷一战也好,用的都是佛门功法,难怪咒言总是提及业障、众生、有无。

    折流闭目立剑,不受所扰。

    此时夜行天印法与咒言再变:“物物同真,不著空见。”

    白琅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夜行天打开了众妙之门。

    “这是怎么做到的?”

    用佛门真言开众妙之门,两法已经被他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了。众妙之门掣开世界表皮,内在真实汹涌而出,原本周围一切就因心昧就难以辨别,此时更是乱成一片。

    折流没有弱点,他就必须设法制造弱点。

    被这样混乱的世界潮流所裹挟着,煌川剑岿然不动,但光色逐渐暗淡。

    终于到了决胜之时。

    夜行天架起火弩,空搭一箭:“朱旗赤弩,须火燃兮!”

    折流睁开眼,不闪不避,反而直接朝夜行天逼近。他整个人与剑芒合而为一,仿佛逆流而上的河,煌煌荡荡,一川水载一川光。

    让人无法直视的光华。

    白琅眼睛有些刺痛,但是不愿意挪开视线。

    等光华散去,她看见两人已经错身而过。

    折流白衣后有大片血迹和焦痕,应该是被火术正面贯穿。夜行天那身黑袍几乎看不出什么,但过了几秒,他的面具裂开了。

    两人间距离很近,夜行天低声问:“你是故意的?”

    刚才那个错身,他可以正面击中折流,但折流也可以正面击中他。双方都要受伤,肯定是折流更划不来,因为他很难恢复。但是折流居然放弃要害,直接斩落了他的面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折流微微侧目。

    夜行天顺着他的视线看见白琅可怕的凝视目光。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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