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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便像是开疆拓土的将士一样,帮她们几个姑娘挤出一条小道来。
顾明妧稍抬起头,就看见陈伯青正走在自己的正前方,他虽然才十五,站在顾明远和顾明德的身边,却一点儿不觉得矮小,瘦削的身材越发显的他身姿挺拔。
那人大约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大的阵势,怕她们走丢了,因此每走几步,总不忘回头看一眼,深怕几个姑娘不见了。
顾明妧一见他回头就偏过视线,装作东张西望的样子。顾明远便开口道:“三妹妹别东张西望的,小心被人群冲散了,等一会儿到了堤岸边,我们停下来,随你们玩去。”
顾明妧点头如小鸡啄米状,等她抬起头的时候,似是看见某人一向面瘫的脸上笑了一笑。
没想到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的,平常真是再书呆子不过的一个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捏紧了顾明珠的手,牢牢跟着。
到了堤岸旁的一处长街前,顾明远同众人约好了集合的时辰,大家便各自散开游玩。大魏礼教严苛,女孩子一年到头,也不过只有几天是被允许出门的,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得的很。
顾明烟早就领着自己的丫鬟不见了,倒是顾明珠深怕头一次出门的顾明妧迷路,一路上都带着她。但她却有些魂不守舍,今年纪氏病重,周丞泽必定是不会出来逛灯会的,也不知道纪氏的病情好些了没有,白天看着实在有些怕人。
“大姐姐,前面有灯谜,我们去猜灯谜吧?”顾明妧看出顾明珠有些意兴阑珊,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总觉得从安国公府回来之后,她就有些怪怪的。
“好,我们一起去。”然而顾明珠是不会在人前露出半点不得体样子来的,依旧笑着和顾明妧一起过去。
她们两人才走到那一片灯谜之下,顾明妧就瞧见一袭穿着月白色长袍的背影正站在灯下,身边却是另外一个人,上面穿着藕粉色的交领斜襟褙子,下身的那条裙子,却是她今日见过的。
在寿安堂里,周怡月穿着的,就是这条水红色八幅秀鸢尾花挑线裙。
“三姐姐,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吃糖葫芦。”顾明妧脑子一热,急忙就喊住了顾明珠。
“好,那我们先去买糖葫芦,一会儿再过来猜灯谜。”顾明珠不疑有他,拉着顾明妧去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明月皎皎、玉人娇娇。
周怡月指尖拿着一张灯谜,皱着眉心递给顾明远道:“谜面只有两个字,我却想不出来。”
她隔着凤凰面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却有些酸涩,这样同他一起猜灯谜的机会,这大概是最后一回了。
“我看看。”顾明远接了纸条过来,蹙眉看了一眼,见上面写了“圆寂”两个字,他略略思忖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却陡然变了,过了片刻才涩笑道:“今年的灯谜倒是出得有些难,我也猜不出来。”
“表哥当真猜不出?”周怡月看着他,一双杏眼闪着濯濯的水光,顾明远笑得尴尬,转身低下头去。
他又何尝猜不出这个灯谜,可如今除了“坐以待毙”这四个字,他还能怎样?她的母亲嘉瑞长公主一心想她嫁给太子,顾翰清虽然官居二品,可如何比的上天子,他一个前途未卜的秀才,更加比不上当今太子。
“也不是很难,谜底是四个字……”他正要开口说出来,周怡月却是伸手按住了他的唇瓣,眸中缓缓流淌着热泪:“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
她泪眼潸然,转头离去,裙摆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眼前飘过,终于消失不见了。
……
顾明妧买了冰糖葫芦,又去看了民间艺人做糖人,最后顾明珠将西游记师徒四人的糖人一人买了一个给她,她才算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摊子。
她倒不是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只是为顾明远多争取一些时间,其实连她自己如今还在震惊之中,她是实在不知道,一向老实自持的大哥哥,竟然会喜欢周怡月。
顾明妧忽然想起,那年太子妃难产去世的那天,顾明远站在顾家的花园中落泪。她那时候还觉得奇怪,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如今想一想,却原来是这个道理!
可顾明远实在藏得很深,对过门后的周怡姗又那样好,实在让她难以想到。
但究竟又能怎样呢?周怡月是注定要做太子妃的人……顾明妧心里也觉得有些忧伤,她也不想周怡月嫁给太子,只要现在的事情都不照着前世的样子发展,她将来兴许就可以不进宫的,可如今看来,又似乎很难。
“大哥哥猜对了几个灯谜?”顾明珠看见顾明远还站在那边,上前问道。
顾明远这时才回过神来,看见顾明妧手中拿着一串的糖人,笑了起来:“你这是把他们师徒都买回家了?”
“孙悟空送给大哥哥,猪八戒送给二哥哥,沙和尚……”顾明妧正说这,就瞧见顾明德和陈伯青都过来了,便低着头脸红道:“沙和尚送给陈师兄,唐僧就给……就给爹爹好了。”
……
她们回去的时候算不得太晚,顾翰清和周氏还没有睡觉,刘妈妈因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便把那个唐僧的糖人带过来送给了顾翰清。
“三姑娘买了师徒四人的,两位少爷并陈公子就是三个徒弟,说这是师傅要送给老爷,老奴就帮她带过来了。”
艺人的手艺很好,唐僧捏得惟妙惟肖,周氏见了便笑道:“终究还是小孩子,还玩糖人,玉丫头如今都不稀罕这些了。”她说完又想起顾明妧大约从前并不曾见过这种,又觉得自己多话了,便不再多说,只端了洗脚水过来让顾翰清洗漱。
顾翰清却是很喜欢这唐僧,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笑道:“你这就不懂了,糖人是小,寓意却不小,那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何等辛苦,但最终不怕艰险,终于取得真经,这里头的精神才是我们要好生学习的。”
“一个小小的糖人,瞧把你乐的,还说出了一串的大道理,我算是明白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爱屋及糖人。”
周氏难得耍个贫嘴,顾翰清只觉得她竟如年少时俏皮可爱,擦干了脚脖子,把糖人放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按到心口,咬着她耳朵道:“我这里头最爱的是谁,你心里没个数吗?”
周氏哪里消受得住,早已经羞红了脸,伸手去推他,却哪里还推得动,只得半推半就的随他入港。
这一夜动静不小,顾翰清要叫水,周氏羞不过,只不准他喊,两人索性又疯了一回,想着第二天还要上朝,终究是歇下了。
第二天顾翰清一早就走了,周氏睁眼醒来,都已经是卯时二刻了。她洗漱之后带着顾明珠顾明烟去延寿堂请安,秦氏领着邱静竹已经在那边了。
顾明妧站在老太太的身侧,见她进来便朝她福了福身子,秦氏正在和老太太商议往二老爷那边送婆子丫鬟的事情,她领了几个婆子站在厅里,都是秦氏跟前得力的老人。
周氏见了就皱了皱眉心,秦氏这次看来是丝毫不手软了。
“这丁妈妈是我的陪房,以前也做过德哥儿的□□,如今德哥儿大了,让她过去正好。”秦氏每每都说的面面俱到,做事也似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可偏偏每次都有“意外”发生,实在让她“痛心疾首”。
“这一次,保证江姨娘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绝对不能再出一丝差错了。”秦氏一边说一边叹道:“要不然,我二房必定比现在还要兴旺好些,没准我也能有几个像三丫头这样贴心的庶女。”
老太太一听她把嫡庶放在嘴边,又是这样酸溜溜的口气,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她不爱管二房的事情,不代表她真的老糊涂了,她的那些庶子庶女怎么没的,只怕秦氏自己心里最清楚。
“丁妈妈是你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派她去了,我借你两个人,保准帮你把这次的事情办好,我院子里洒扫婆子于妈妈和她媳妇,她媳妇才刚生了一个儿子,正好奶水充足,过去正好了。”
“我怎么能要老太太的人呢!这些小事情……”
秦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也说是小事情,丁妈妈可是在你跟前办大事的,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周氏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听到这里却忍不住要笑出来,只是强忍着抿了一口茶,憋得快要岔气了。
一群小丫头笑呵呵的从门外经过,老婆子们耳朵不灵,只听见一句快去看什么姑娘不姑娘的,长得如何如何好什么的……
两个老婆子都是爱听这些八卦的,且近日府上确实出了一件大事,原来一向看似作风清正的顾相顾翰清竟在京城的四条巷胡同安置了一门外室,最近不知如何被周氏得知了。这顾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请示了老太太,要将那外室所生的一个外室女,接回府上抚养。
周氏乃是安国公长房的嫡幼女,当年下嫁顾相,就是看中他才情高洁、儒雅俊秀,祖上虽然没有世代的功勋,可好歹是清贵之家,他本人又年轻轻的高中探花,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