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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夫人似乎比上回见清瘦了许多,大婚的事情让你们辛苦了。”林缚带着盈袖往庭院幽暗无人处走去。
“你倒跟没事似的,”七夫人瞪了林缚一眼,嗔怨道,“这山上山下都传遍了,六夫人就弄翻一盏茶泼你身上,你倒是能冷着脸将她训哭了赶出去。合辄人家紧巴巴的贴着你,还惹你不高兴了……”
“这是哪里跟哪里?”林缚握住盈袖娇柔的小手,说道,“你不提,你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当时我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也许语气不是那么好,你帮我跟六夫人道个歉……”
“唉,倒是天生欠你似的,”顾盈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要没有人提,你都把这事给忘了,人家郁郁的生了一场大病,憔悴成这样子。这女人啊,当真不能有一点念想,早死绝了心的好。小六也是娇惯的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如今也穿起粗布衣衫来,将宝钿私藏都捐出来给你去修兵甲养百姓,你说我们小女子还真有心怀天下的心胸不成?”
“……”林缚一时无言。
“我先过去了,不能惹人闲言碎语,这几日,你能留在山上不走?”顾盈袖怜爱的摸了摸林缚的脸颊,软声说道,“你总不能冷落薰娘,她一个人远嫁异乡,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我担心后天寇兵就会大举入寇……”林缚苦笑道,有些事态不是他能控制的,江门岛外的东海寇哨船多如水鸟,小规模的接触战已经围绕江门岛展开,为迫使宁海镇水营从军山寨撤出,促使韩载回江宁避险,正式将崇州的军政大权交出来,靖海水营都龟缩在西沙岛南北两侧的观音滩、月儿滩没有出动,实际上不管奢飞熊对浙东有什么图谋,崇州这边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不可避免,一时战事打起来,自己当真连拜堂的时间都未必有。
“唉,你们男人总是要忙大事的,”顾盈袖纵情的依在林缚怀里,手搂在他的腰,感受他的气息一会儿,便又毅然放开,说道,“你忙你的大事去吧,山上不用你担什么心。六夫人那边,你当真遗弃她的身子不是完璧,也不要舍不得说几句宽人心的话,你要知道女人真是很苦。”
看着顾盈袖倩影离开,林缚站在月下,默然无声,想着六夫人单柔的事情。
林庭训几位遗孀里,若说私房所藏,便以给林庭训生下幼子的六夫人最多,这次到崇州来,将金银宝钿珠玉以及十几匹最上等的云丝绸锦等贵重物什以及金银分毫不留的都拿了出来,折算能抵两三万两银子。
析族迁地本身不是受当地人欢迎的事情,即使林缚势大,也改变不了地方抵触的心思,以六夫人为首的林家遗孀一下子捐出来这么多银子出来,不仅堵了地方上的口舌,还迫使地方上的豪贵跟着为筑城事捐了上万两银子出来,也一定程度缓解了这边财政上的紧迫。
想着两年前初回上林里,单柔视自己如仇寇,此时却又这般,当真叫天下唯女人最难琢磨,林缚微微一叹,回后宅休息去了,也就这一两天能睡安心觉,等战事一旦起衅,不晓得要熬多少夜才能歇下来。
林缚回到后宅也未能安静,韩载派人送来签押的令函,在离开崇州后正式授权林缚总揽崇州守备事——这道令函最实质性的意义在于把军山寨的节制权力也置于林缚手中,萧百鸣若不借机离开崇州,也就要归林缚调动——林缚看过护卫送进房来的令函,披衣坐在床前签发了一道命令,要护卫送去东衙:“要宁则臣做率一哨步卒进驻军山寨的准备,知会吴知县一声,明日我要求崇州境内一切村寨社堡的乡兵武备都要向县兵房报备,随时接受调动,我江东左军将封锁西沙岛两侧江道,迎击一切胆敢进犯崇州内陆的东海寇……”
林缚在房中睡到凌晨,还没有等到他拜堂成亲的日子,江门就传来的急报:大股东海寇越过江口,在鹤城北登岸入寇,鹤城司以及维扬盐铁司在鹤城北所属的两个哨堡很可能已经遭受攻击。
江东左军十里一墩的烽火戍台体系才贴着扬子江北岸延伸到江门,鹤城草场以及北面淮南盐场的漫长海岸线都不是江东左军的防卫范围,维扬盐铁司的盐丁兵力也多两万余人,沿海建有塞堡军寨,仅鹤城司驻军就多达千人。
林缚翻身坐起,来不及穿衣甲,披了一件袍子,就下山到东衙去。曹子昂、傅青河、孙敬堂、林缚等人也都聚到东衙。要是鹤城司失守,大股东寇海就可以沿着运盐河侵入崇州东北。
鹤城草场稍晚崇州成陆的滩地,整体呈不规则的三角形,鹤城司治所位于鹤城草场西北,实际跟紫琅山处于南北一条线上。鹤城司一旦给攻破,沿运盐河往内陆走四五里就是崇州境内,远没有从江门到紫琅山达六七十里的纵深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