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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苟也不知道淮东军司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厚的家底,上好的粳米,竟然能让大家敞开肚子吃,还隔三岔五能吃上一顿肉。
工辎营定编就有六万人,再给家小发口粮,家属上堤,或参与开垦荒地,另外发工食钱。其他不说,淮东军司养六万人的工辎营,仅米粮一项消耗,就大得惊人。
在淮泗时,与江东左军打,只知道江东左军能打,很强,但江东左军为什么这么能打、这么强,却是一摸瞎,没有知道缘由。
到崇州来两个月,张苟倒有了些模糊的认识,便是大家手里的铁锹、铁铲,用的都是他们之前不敢奢望的好铁。
工辎营普遍使用的这种铁锹都耐磨、刃口硬、锹身挖硬土也不容易断,两三把铁锹的用铁量就能打一把上好的斩马大刀,崇州竟然奢侈到用这种好铁来打锹铲。
张苟还想着杆爷在进淮泗之前的话,想着打下徐州,开炉炼铁,打上两千把上好的斩马大刀,编一支斩马精卒出来,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徐州没打下来,安帅给陈韩三狗贼所杀,而杆爷两千把斩马大刀与斩马精卒的梦想,自然是破灭难成。
之前的奢望与梦想,在崇州却是如此的轻易与唾手可得。
张苟心里感慨万分,除了他几个还念着往日情义的人,其他人怕是到最后连反抗淮东军司的心思都不会有吧?
林缚不理会张苟的走神,红袄女在淮西与罗献成互为犄角,对抗长淮军与北面的梁成冲所部,孙壮在睢宁两三个月,还颇为安分。只要睢宁那边不出乱子,这边倒也安稳,绝大部分的流民军将卒还是能拉拢过来的,修堤也是改造。
林缚看向牛倌出身的工造官朱艾,让他到前面来说话:“刘庭州知府也颇为赏识你的才干,在崇州给我好好干……”
“小人知道,定不负大人期待。”朱艾颇为激动的回道。
朱艾少年时与人争斗,半张脸都是伤痕,看上去有些狰狞,另半张脸倒是清秀,在盐渎清津给人称作朱疯子,又称作朱半脸。放牛为生,都二十八岁的,连一房媳妇也没有娶上。
乡野有遗贤,这话倒是能用在朱艾身上。朱艾少时便放牛为生,但偷学识字,拿柳枝在沙上练笔,也写得一手好字。
朱艾对筑海塘的见识,远非简单的经验与粗浅的认识。当年在向刘庭州献策得到嘉许之后,朱艾就梦想能给刘庭州辟举到县里做吏员,更在修海堤一事上用了心思。
几年来借放牛之机,朱艾几乎走遍盐渎、射阳的海滨,测制相当精准的盐渎、射阳沿海的地形图与潮汐图,从渔民、盐户那里得来大量一手资料,也写下大量的手稿----只是他这种行为在乡里只会惹来更多的嘲笑,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却妄想去做官,穷得睡牛棚,也没有哪家姑娘会许给他,刘庭州也始终没有辟举他为官吏。
崇州为筑捍海堤,从沿海诸县张榜选才,朱艾偷卖了主家的耕牛,换得盘缠,跑来崇州献策,以求出身,给辟为吏员,派过来做了工造官。
为朱艾偷卖牛事,盐渎知县胡大海还发了海捕文书,派官差到崇州来拘人,还是林缚给刘庭州写信,才将这事抹平掉。
与韩采芝、张苟、朱艾等人说过话,林缚便继续往南走去江门;他这回到打算从江门出海去嵊泗巡视。
雨雪天气,这段路也烂得可以,没有足够的石炭炉渣,道路的硬化是个大问题。
从鹤城出发南行,中途一辆车断了车轴,马队里就剩一辆马车,林缚掀帘钻了进去,宋佳也只是往边上让了让,也不介意与林缚同坐车里。
天将晚时,离江门剩下不到十里路,有哨骑从后面追上来,却是葛长根从儋罗岛越海传回的急报。
葛长根奉命在儋罗岛西海岸建济州港塞,并以此为济州,与儋罗岛以及儋罗东南的九州等国进行军马、铜铁矿贸易,越着影响的扩大,想不引起儋罗宗主国高丽的警惕也不可能。
八、九月以来,高丽国向儋罗施压,要往儋罗岛直接派驻军。这个情况,葛长根早就向崇州通报。不过到十一月之后,情况就变得更加严重,高丽直接水军绕到西海岸来扰袭,已经发生三次冲突,最新的一次就发生在五天之前。
虽将高丽水军击退,葛长根担任高丽国会组织更大规模的攻势,就非济州军寨现有兵力能对付的了,特派船渡海到崇州来救援。
“回崇城!”林缚不得不放弃去嵊泗巡视的计划,改道回崇州,儋罗岛济州军塞是极为重要的一步棋,不能走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