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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苟与李卫渡淮到泗阳,很快就与红袄军在宿豫南面的锋哨联络上。
锋哨是红袄军里的精锐斥候,每人都精通骑术、刀弓,一人双马;奈何人数太少,除斥候刺探军情外,形不成规模战力。
为防备淮东军突然北进发动袭击,马兰头在宿豫南面放了百余骑精锐锋哨,这差不多是马兰头在宿豫仅有的骑兵了。
在十数锋哨的监视与贴身相随下,张苟与李卫所乘的马车,从宿豫南面的原野穿过——道路两侧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饥民,也有一队队背负大枪的流民军兵勇。很显然,流民军很担忧南面的淮东军会突然杀出来,只能在宿豫南面集结了大量的兵马,在冰天雪地挖壕筑垒。
这些兵勇,很多人都是拿一把削尖了头的木杆或竹竿当武器,各式衣裳都有,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甚至连叫化子都不如——从他们身上,张苟能清楚的回想起两年前自己所处的困境(比当年更为不堪),心里堵得慌。
除了道旁有如冻尸的饥民与在冰天雪地里挖壕垒的流民军兵勇外,因劫掠而产生的混乱也随处可见。
倒不是马兰头没有约束部属的缘故,只是孙壮替他们暗中攒下的米粮,仅三千石而已。即使不考虑跟随而来的普通饥民,仅流民军及家属,就将近三十万人,三千石储粮,维持三五天算顶天了。
要想一支军队对民众能做到秋毫不犯,除了纪律严明外,更重要的是自身要保证有充足的物资保障。
从民间强征粮秣是必然之举,即使红袄军不出城抢粮,也无法约束其他流民军出城劫掠——那些淹淹一息的饥民,更如饥狼饿虎,能有一息活命的希望,哪个会顾虑廉耻道义?
两县还没有从淮泗战事里恢复元气,回迁的县民,本来就在生死线上挣扎,自然是借着土围子拼命抵抗,想保住最后那一点赖以活命的口粮,怎么可能避免得了激烈的冲突?
张苟、李卫过来的时机还不算晚,情况还没有恶化到无法收拾的程度。
一方面是流民军刚刚渡河过来,即使要攻破地方上的土围子抢粮,也需要一些时间;另一方面是更担心淮东军什么时候打进来,还没有放开手脚去抢粮。
至少在宿豫南面乡野,征粮的兵马身上都穿红袄,是马兰头派出来的嫡系,秩序未乱,冲突难免,但也没有发展到毫无顾忌的烧杀劫掠。
在张苟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坏;在李卫看来,心头却是另一番滋味。
两县民生稍有些起色,有他无数的心血在里面——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一心都在考虑熬春荒的事情——看到眼前这番情影,直叫他牙齿咬得咯吱响。
张苟也怕李卫犟脾气上来,坏了事情,坐在马车里劝他:“李大人,自古征战,因地征粮是难免之举。我们还是快快与红袄女、马兰头等流帅见过面,避免情形恶化下去,才是要紧……”
李卫将捏紧的拳头松开,说道:“老夫晓得这个道理,不会为一点小事坏了大局!”
马车在锋哨的簇拥下进了宿豫城,马兰头也早就得到消息,让人将张苟、李卫带进他由县衙临时改作的行辕。
官厅里,仅有一些简陋的老桑木桌案,马兰头穿着褐色的旧革甲,站在长案后,盯着走进厅里来的张苟、李卫。
“吞天狗,你今日若是来替你的新主子说降,我劝你省省力气。念在以往的情份上,我请你喝一顿酒,你就回去,不要说让大家下不了台的话。”马兰头唬着脸,只当张苟来说降,当头就将他的话头堵住。
张苟平静的看向马兰头,他来宿豫之前,就知道刘妙贞率一部精锐守在淮阳防备西边的陈芝虎,今天在宿豫只能见到马兰头。
马兰头健壮的身子微微有些佝偻,脸颊瘦陷下去,才四旬出头的他,似钢针乱蓬蓬的胡茬子竟然夹了些霜白,与两鬃的白发,相衬得额外的刺眼。
张苟一时间感慨万千,但自孙壮到泗阳投监,他就彻底的将自己视作淮东的一员,心里再无纠结的念想,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杆爷已给我家大人赦免一死,暂充入军中留用,我此来,是要将杆爷的家小接去淮东,想来马帅不会留难吧?”
马兰头狐疑的盯着张苟,换作陈渍来,他不会有太多的顾虑,这个吞天狗就比较难让人看透,问道:“我如何才能信你?”
“是杀是留,我家大人需要偷偷摸摸吗,你何来不信?”张苟问道,“即便把杆爷及十一弟兄的家小都留在宿豫——宿豫粮草能支撑几日,三五日,还是十日八日?”
马兰头脸色一沉,说道:“我念昔日之情,不留难你,你却赚我的底细!”只当张苟说这话是试探这边。
“我倒不知,马帅有什么底细值得我探的?”张苟笑道,“杆爷将两城丢给你们,城里的储粮不过三千石。你们若能将两县的土围子都打下来,大约还能抢到两三万石粮——待这两三万石粮耗光,你们打算吃什么?舂人肉而食吗?”
张苟这话血淋淋的刺耳,马兰头阴沉着脸,在淮阳城里已经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他骗了自己,听着张苟这话,脸上仿佛给狠狠的扇了一记!
“你们打算往哪里去?”张苟继续问道,“西边是陈芝虎,北面是陈韩三、东北面是梁成冲,东面是肖魁安,东南面是陶春,难不成你们还要强渡淮河,打进淮东不成?”
“笑话,我等拥十万虎狼之师,天下之大,何处去不了?尔等便是布下天罗地网,我也有信心扯着稀巴烂,”马兰头厉眼盯着张苟看,说道,“淮东军要打,自管领兵来打就是,谁怕就不是娘生的。搞这些废事,让人瞧轻了你们!”
“我倒想问一声:诸多流帅,有几人愿意随着红袄女跟马帅你拼着鱼死网破?”张苟不理会马兰头声色俱厉,说道,“据我所说,要不是陈芝虎在西边屠刀下不留活口,想求一条活路的可不止一家两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了那么多的事!再说那些软蛋没用的货色,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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