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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叫家人准备开席。
坐到席上,周彬问道:“听老易说王大人今日议事回来闷闷不乐,难道说陈韩三跟罗帅借兵这事成了?”
王相陡然警觉起来,眼睛盯住周彬,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事?”
陈韩三做下那么多的恶事,与淮西、江宁都结下不能解的死仇,随州还不想跟江宁翻脸,所以陈韩三与马臻在随州的事情都严格保密,周彬刚进随州就知道陈韩三借成兵的事情,叫王相如何不起疑?
周彬倒是不慌张,笑道:“王大人,你当这是多大的秘密?瞎子我出来跑江湖,消息不灵通可不行;再说了,陈韩三要往南去占蕲春,铁啊、盐啊,骡马啊,药材啊,除了跟随州借,还能从哪里得来?”
王相想想也释然,陈韩三在淮山里盘踞了一年多时间,接下去还要去占蕲春等地,自然也会跟周彬这些胆大妄为的私枭打交通,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周彬这么一解释,王相就消除了疑心,与他说道:“罗帅今日不听劝,他日必受其害!陈韩三许利再高,我建议周爷也是少沾为好。”
周彬说道:“王大人所虑确实有道理,常在淮山里走动的私枭,也常有莫名其妙给灭口的,陈韩三那边我可惹不起——再说,我年纪也大了,这趟回去就封刀养老,不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那怎么成?周爷你一收手,随州的盐就要短紧两成啊!”王相惊讶的问道,“要是江宁那边查得紧,周爷可以将家小迁来随州,我到罗帅面前荐周爷担任督盐官,钱利也照以往计算,跑脚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
周彬摇了摇头:“我这些日子在维扬、江宁、庐州三地走动,这风声有些变了,王大人有没有觉察到啊?”
“觉察到什么?”王相不知道周彬突然提这茬这何意?
“王大人以为奢家在江西还能撑住多久?”周彬张口而问。
“周爷是担心战火会很快烧到随州?”王相反问,又出言安慰,“周爷不用担心这个,随州兵强马壮,即使将来江宁将江西平定了,对随州也只能行招安之策……”
“听消息,庐州那边也要结寨联防了,那荆州、江夏以及汉中的动作很快也会有,”周彬说道,“还有消息说,江宁新任的枢密使,要求淮西、南阳、荆湖以及汉中都抽一万精锐,接近随州、襄阳。明面上是为秋后打浙西做准备,防备随州这边有什么动作,但这网一旦收紧了,就不会再放松下来,”周彬说道,“当年刘安儿在徐州那么威风,还不是给一网勒得喘不过气来、给勒死?不光瞎子我想打退堂鼓,其他私商怕是也会另做打算。只是别人不来就不来,绝不会提前说出来,瞎子我受王大人这么照顾,要是不道个别,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王相知道周彬说的是理,刘安儿当初说是给陈韩三叛杀,说到底还是在徐州滞留的时间太长,南北的退路给淮东跟当时占据山东的梁家封死,被迫接受招安,才在大意之时叫陈韩三用计杀死?
随州号称拥兵二十万,但于兵于将,都还不能跟皇觉军鼎盛时相比——也正是如此,王相才越发的反对支持陈韩三在蕲春立足。随州这边实在扛不过去,还有接受招安一途。要是支持陈韩三在蕲春立足,势必会增加江宁及淮西对随州的恶感,再者更担心陈韩三会重施徐州故计。
也是相交久了,对周彬没有那么多戒心,再者周彬打定主意收手不干,也不同意留在随州任官,叫王相有些话想要找个倾诉,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也想劝罗帅为日后谋条后路,但是长乐军手上沾了这么血,即使今时接受招安,日后也难免给清洗。刘安儿与陈韩三的教训还不够吗?”
“如今在江宁主政的是崇国公,便是红袄女都嫁给崇国公为妾,依瞎子我看,崇国公倒是可以信任的……”周彬说道。
“周爷你也是糊涂了,”王相摇头笑起来,“周爷你看随州前后左右,哪里跟崇国公的地盘接得上?随州要是真心想投淮东,荆湖、淮西、汉中、南阳,还不是铁了心要打随州,先将随州的地盘分了?若只是名义上从江宁领个官,跟淮东交个好,那跟现在能有多大的区别?”
“莫非罗帅跟王大人等着北面的人打过来?”周彬压低声音问道。
“呸,周爷你莫瞧扁了我!”王相气恼道。
“……”周彬嘿嘿一笑,说道:“这些事又不是瞎子我一人在说,徐州战事前,燕使进随州的事情,当真瞒得过别人不成……”
“那纯粹是钟嵘那厮在使坏,罗帅也仅是有些犹豫,”王相争辩道,“燕使来时,我便跟罗帅说过,谁不好,便要去投胡狗?钟嵘吃过人肉,恶行太深,晓得投了江宁也没有人会饶他,才铁心想投胡狗!”
“也不单是钟将军一人,”周彬不动声色的说道,“像卫彰、马魁雄等人,都想着投了北面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了,人为不己,天诛地灭,即便王大人你也有这样的心思,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王相瞪着周彬,气急口拙,挥手指着门口:“我与周爷相交也有多时,每饮酒为欢,苦乐甚多,周爷今日若还想拿言语相辱,那过往的交情便就算了。”
“王大人莫要着恼,”周彬笑道,“我倒要问王大人一声,要是燕兵打来,罗帅跟钟将军他们都降,只怕是王大人也就身不由己了吧!”
“这些年老夫在罗帅跟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求一个自由身,总不成问题。”王相说道。
“那王大人当真就愿意看胡狗铁蹄蹂躏这大好江山?”周彬问道。
王相意识到周彬语气陡然改了过来,愣怔的看着周彬,按住桌边问道:“是我对周爷看走眼了吗?”
周彬以往的身份是私枭,往来只为求财,评论各方势力都超然其上,没有预设立场,但他一句“胡狗”就将他的立场暴露无夷,跟以往的他绝然不同。
周彬也不着慌,将手里的酒盅放下,与王相对望:“王大人以为呢?”
往来随州的私枭,有些人就是其他势力渗透进来打探消息的密探,王相心里也很明白,但不能禁止,不然随州断了盐铁之源,问题将更麻烦——只是他在此之前没有想过周彬也会是一方势力所派的眼线。
只能说周彬掩饰得颇好,而走私盐进来,量又颇大,确实解决了随州一部分用盐问题。像荆湖、淮西派进随州的眼线,不可能容忍这么大量的私盐流入随州。当然,周彬掩饰得也深,王相派人去查出他的根脚,却没有查出疑点来。
王相闭眼想了片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周彬藏得极深,一是周彬最近才给其他势力收买派过来做说客……
“周爷已将王某人探得清清楚楚,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王相语气冷淡的说道,既然一直给周彬欺瞒,以往的交情也不过是笑话。
“崇国公叫瞎子来问候王大人。”周彬说道。
“有何凭证?”王相问道,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王相可不敢听周彬一面之词,言语要有所不对,传到罗献成耳朵里便是杀身之祸。
“崇国公今日午后会渡江去弋江,想来随州在居巢的眼线,两天后便有消息传来,”周彬说道,“到时便知真假。”
王相想想也对,别家的眼线,又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林缚的行程?
“那还不晓得周爷在淮东以何相称?”王相问道。
“枢密院军情司里的同僚都唤我周瞎子,故而周彬的大名倒没有几人晓得。”周彬说道。
王相说道:“借兵粮给陈韩三一事,罗帅已经拿定了主意,非我能劝改,除了这个之外,周爷还有什么可教我的?”
“王大人,瞎子我瞒你这么久,也是情非得已;要不是晓得王大人的心性,我家主公还不会允许我这趟跟王大人透露身份,”周彬说道,“枢密院那边也有共识,王大人跟罗献成、钟嵘不是一条路的,当初从寇也是被捆绑过来。即使从寇后,王大人也是良心未泯,所作所为,都极力劝告罗献成安顿地方、不去滋民扰民。随州到今日能恢复些元气,大半都是王大人你的功劳,这些,我家主公都看来眼里。王大人,你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还贻害了子孙啊!”
“我不过一介文贼,手无缚鸡之力,手里也无半个能战之兵,身不由己,吾能奈之何?”王相苦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