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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北的天空彤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阴沉得可怕,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密集的雨滴自黑沉沉的云层中簌簌而下,绵延不绝,在阴暗的天地间串成了一条条耀眼的珠线,交织成了一张张无边的雨幕。
热带的雨恣意而狂暴,狠狠地砸向了缅北大地,好似憋着一股劲要把那茂密的丛林砸得稀烂一般。
“啪啪啪……”
密集的雨滴砸在了丛林上空错结的枝叶上,砸得枝叶弯腰驼背,瑟瑟发抖。
“哗啦……哗啦……”
雨滴在丛林上空茂密的枝叶上汇聚成流,倾泻而下,冲刷着丛林中厚厚的枯枝败叶和杂草藤蔓,然后继续向低洼处狂涌而去,汇聚成小溪,向更低洼处奔腾而去。
“啪嗒……啪嗒……”
“哗啦……哗啦……”
李四维带着人断后的兄弟们朝河谷方向一路狂奔而来,终于冲出下了山坡,冲出了密林,冲进了河谷。
“过……过不去了……”
一马当先的黄化只望河谷望了一眼,便慌忙刹住了脚步,嘶声大吼起来,“快往山上退!”
原本才三五丈宽的河面已经蔓延到了十余丈宽,刚刚还在潺潺流淌的溪流已经变成了奔腾翻转的滔天浊浪,将两岸原本就十分稀疏的草木冲刷得东倒西歪……而河面还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快往山上退……”
冲在最前面的兄弟自然也看清了形势,纷纷吼叫着调了头。
自炸雷初响到此刻,前后不到半小时,而山洪已经形成,阻断了通过河谷的道路……这就是热带丛林中的雨!
断后部队迅速退回了山腰密林里,匆匆寻找着枝叶茂密的大树,开始搭建避雨场所。
受气候的影响,高纬度地区的丛林中生长的多为针叶林,低纬度地区的丛林多为阔叶林。
缅北的丛林便是典型的落叶林,生长的都是阔叶树种,因而在一些枝叶茂密的树丛之下搭建避雨场所成为了可能。
待一座座简陋的避雨场所相继搭建完成,密林中的话语声渐渐消散,只余那“噼啪噼啪……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水声。
靠坐在一颗巨大的榕树根部,李四维使劲地捶打着酸麻肿胀的双腿,不禁龇牙咧嘴。
绑腿虽然可以提高将士们的行军能力,减少在急速奔跑中受伤的可能性,却无法抵消长时间剧烈奔跑对腿部造成的伤害。
“天福,”
突然,李四维猛然扭头,狠狠地瞪着坐在一旁正要解绑腿的刘天福,满脸肃然,“你狗日的把老子的话都忘记了?”
“呃……”
刘天福双手一僵,讪讪地收了回去,“俺没忘,进了林子就不能解绑腿……可是,俺的腿又酸又涨,是在难受啊!”
热带丛林中多蚂蝗毒虫,紧致的绑腿多少能能减少来自它们的威胁。
闻言,李四维继续低头捶打起了双腿,语气却柔和了许多,“难受,就使劲地锤一锤、揉一揉嘛!”
前两夜休整时,部队都驻扎在植被稀疏的谷地中,仔细打扫一番却也不用担心蚂蝗毒虫的袭击,倒能让兄弟们解了绑腿好好歇息,可是,此刻身处密林之中,又赶上了如此骤雨,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旱蚂蝗和受了惊扰的毒虫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李四维哪里敢让兄弟们再解了绑腿?
“啪啪啪……哗哗哗……”
狂野的雨还在继续下。
六十六团前队驻地里一片安静,郑三羊和陈怀礼躲在一颗大树下的狭小空间里,在腿上摊开了地图,仔细地比划着,脸上的神色都渐渐地凝重起来。
“龟儿的,”
突然,陈怀礼移开了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团长的计划怕是落空了!”
根据推测,六十六团已经进入了胡康河谷外围,可是,依旧没有寻到杜长官一行,李四维“在胡康河谷外接上伤员调头西进”的计划已经落空。
“哪有那么容易!”
郑三羊缓缓地折叠着地图,满脸唏嘘,“这么大一个林子……”
缅北丛林广袤无垠,即使六十六团的行进方向对了,要找到杜长官一行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刻,在距离六十六团被困之地西面五十多里的一座矮岭上,六十六团将士苦苦追赶的三百多号轻重伤员也被泛滥的山洪阻断了去路,正散落在密林间避雨,营地里一片愁云惨雾。
负责护送伤员的是一支由司令部临时组建的医护部队,全员八百余人,由黄队长全权负责。
一路撤退至此,各医护部队渐渐地拉开了距离,最终在这莽莽丛林之中走散了。
“啪啪啪……哗哗哗……”
雨声水声响成一片,密集而响亮,临时指挥部狭窄的空间里却是一片沉默,黄队长和钟副队长以及叶副队长靠坐在树根下,目光在散落四周的简陋避雨棚间逡巡,三张疲惫的脸庞上都透着深沉的忧色。
“队长,”
叶副队长犹豫着打破了沉默,目光停在了前方低洼处的一股流水上,声音艰涩,“雨一来,前面的路就更难走了……如果继续带着伤员……”
“尚清,”
钟副队长浑身一震,猛然扭头望向了叶副队长,声音里透着一丝怒意,“再难也要把受伤的兄弟们带上……这是钧座的命令,是我等的职责!”
“宏道!”
叶副队长缓缓地回过了头,轻轻地望着钟副队长,眼神中透着深深地悲凉,“哪个不想把他们带出去呢?可是,你也清楚……我们根本办不到!带着他们,只会让更多的兄弟死去!”
有时,现实就是一道残酷的选择题!
“可是……”
钟副队长犹自满脸不甘,却也无言辩驳。
正如也副队长所说,他也清楚那么做可能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队长一声畅长叹,声音颤抖,“把轻伤的兄弟带上……前路艰险万分,部队又缺医少药……重伤的兄弟怕是撑不了多久……”
说罢,黄队长缓缓起身,走出了避雨篷,任雨水在略显佝偻的身躯上肆意冲刷着,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左侧距离最近的遮雨棚,在那篷下,一副担架被支在两根裸露的粗壮树根上,一个重伤的兄弟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胸腹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纱布,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只有那不时从鼻腔里挤出的微弱呻吟能证明,他还顽强地活着。
“长官,”
担架两头的空档各挤着一个轻伤员,见到黄队长过来,连忙站起来问好。
左侧的兄弟腰间缠着纱布,勉强敬了个礼。
右侧的兄弟右臂被绷带吊在胸前,只得抬起了左手。
“快坐下,”
黄队长连忙冲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担架旁,俯身望向了担架上的重伤员,目光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声音沙哑,“这位兄弟……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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