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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甚至哉!”
耶律阿保机冷哼一声,敛起袖口,“然而却有人,只用短短两三载,就将卢龙经营得铁板一块,阻我大军南下,遏我鸿鹄之志,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韩延徽若有所悟,断然道:“该死!”
耶律阿保机盯着韩延徽,“亦有一人,见我契丹国人,如遇仇敌,一言不发,便是拔刀相向,昔日掠我国土,今朝折我将士,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韩延徽终于清楚耶律阿保机之意,颔首道:“该杀!”
得了韩延徽两度肯定回答,耶律阿保机收敛锋芒,靠上椅背,神色略缓。
叹了口气,韩延徽由衷道:“是臣下目光短浅了,不如皇上看得长远。李从璟此人,实为日后我大契丹南下之大患,不及早除之,贻害无穷。”
耶律阿保机咳嗽几声,不再言语,闭目养神。韩延徽见状,告退出门。
出门便是长阶,有两人正拾级而上,俱都风度不凡,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然而两者风采又有差异,稍微年轻些的,始终面有微笑,好似任何时候都心情愉悦;年长些的,则眉眼沉静,目不斜视,面色略显木讷。若说前者如林间清风,后者便如山里厚土。
远远看到足以让几乎整个契丹国主动相迎的两人,韩延徽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加快,颇有些信步由缰的超脱意味。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两位年轻人在看到韩延徽后,反而加快脚步迎上来,在他面前行礼,主动问候一声“韩先生”。
韩延徽回礼,平静出声:“皇上正在小憩,两位殿下若要面圣,可在屋外稍后片刻。”
正是契丹皇子的耶律德光和耶律倍两人,闻言不敢怠慢,果真没有让侍者通报,而是并肩站立在屋外,静静等待传唤。
人生常富戏剧性,而又充满许多令人咋舌的巧合。同为契丹皇子的两兄弟,在如今契丹国东征西讨征战不断的大势中,相争相斗,却又不得不并肩作战。出征渤海国以来,二十万大军已历多次战事,然而无论是耶律德光还是耶律倍,虽都有些功劳入账,但离两人期望的局面,却是差得太远。别的姑且不说,先前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齐头并进,一是皇太子一是兵马大元帅的两人,竟然都没能独领一军,而是一起跟在耶律阿保机身侧,这就足够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但无论是耶律德光还是耶律倍,甚至包括契丹国上下颇有见识的臣子都知道,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最终一定会被打破。耶律阿保机现在不给两人独当一面的机会,是因为时机还未到,也是他还未决定真正由谁继承衣钵,但在渤海战事结束前,这个结果一定会出现。
城如大湖,鳞次栉比的屋檐浑若湖面起波,两人站立的位置偏高,放眼而望正好看到这幅景象,耶律倍敛眉不语,如同老僧入定。
“我们大契丹国倾举国之力,合二十万大军,进攻渤海国,本来稳操胜券的大好局势,却不曾想落到如今这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境地,李从璟这厮进了渤海,竟然比在卢龙还要如鱼得水,太子殿下,你就没有什么看法?”耶律德光笑眯眯的看着耶律倍,打开话匣子。
耶律倍目不斜视,声色清冷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过是李从璟手下败将,能有什么看法,倒是太子殿下你,之前与李从璟交手,可是胜负参半,如此说来,这回再对上他,怎么都有五成胜算,难道你就不想提兵去灭了这厮?”耶律德光有些玩世不恭的说道。
“你若想去,自去向父皇请命便是。”耶律倍淡淡道。
耶律德光嘿然道:“那太子殿下倒是帮我把把脉,你说父皇是打算先专心对付李从璟,还是打算先攻占上京?我若领兵,又有几成胜算?”
耶律倍转头看了耶律德光一眼,不动声色,“这些话,你该去问父皇。”
耶律德光忽的嗤笑一声,语气玩味,“太子殿下难道当真觉得,拿这些话问父皇有用?”
“你什么意思?”耶律倍终于正眼瞧向耶律德光,略微蹙眉。
“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么!”耶律德光将视线投向河州城,目光落在层层屋檐上,话里充满讥讽意味,“此番出征渤海,自李从璟现形,我军应对幽州军的一兵一卒,哪个不是父皇亲自调度?这回李从璟跳出双通、伊台、九阳,蹿到南边,虎视眈眈,让大军左右为难,哪怕是局势如此,父皇宁愿暂缓进攻上京,也没有让我俩领兵去迎战李从璟,而是亲自前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耶律倍心头有些晃动。
耶律德光正视着耶律倍,严肃道:“这说明父皇已经不相信,你我能够赢得了李从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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