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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狼子野心,不当人子,胃口这般大,也不怕撑破了肚皮!”石敬瑭对药罗葛狄银和杜论禄加的心思一清二楚,忍不住心中诽谤,“这些异族贼寇,果真没一个好货色!”
药罗葛狄银和杜论禄加还在争吵不休,已经对峙得面红耳赤,言辞越来越激烈。石敬瑭知道,自己必须要出面化解他们的“冲突”了,毕竟他是联军“统帅”,是请人做客的“主家”,客有纠纷,理当调停,否则这仗就打不下去了。而药罗葛狄银和杜论禄加争论到这种地步,潜台词也就是要石敬瑭来安抚。
当然,所谓安抚,是需要代价的,作为“主家”,怎能没有大局观,没有牺牲精神?所以,依照眼前情况,实石敬瑭只能这样说:“二位莫要再争了,本帅愿意让出自己那份,不取府库一物,平分给两位可汗。两位可汗也各让一步,毕竟灵州城只是小城,中原还有大财,犯不着为眼前的蝇头小利伤了和气。”
然则,石敬瑭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样的话他可不会乖乖说出口,当下笑道:“两位可汗都是当世英豪,怎么为了区区灵州城的小小府库,就失了风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谋大志者不重小利,两位是要去中原的,当胸怀远大才是。且攻灵州城,两位出力甚多,本帅也分不出高低。不过此事倒也容易解决,谁先破城而入,占据府库,便坐拥其财。肥肉再美,未到嘴中,终究不算自己的,谁有本事,抢先将其夹到自家碗里便是,如此,既无争端,他人也不能有微词。”
药罗葛狄银与杜论禄加听了这番话,神色各异,心中却都同骂石敬瑭狡猾。他们本是想合唱一出戏,让石敬瑭吐出自己的份额,临了不仅没能得偿所愿,反而让石敬瑭一番入情入理的话,给噎的没有反驳余地,且对方不仅保留了自己的份额,还将自身利益扩大,毕竟,定难军也是有先入城夺得府库的可能的。他俩要独吞肥肉,到头来还得让自己的部曲增加攻城力度,如此才有可能抢先破城——而这,正是石敬瑭所期望的。
说完这话,石敬瑭不欲再跟药罗葛狄银、杜论禄加就此事多作争论,立即转移了话题,肃然道:“赶往温池、安乐的兵马,也不知到了地方没有,此两城乃是灵州南面屏障,关乎大局安危,据此两城,才能阻挡朝廷兵马,而让我等有时间攻夺灵州城,裹挟灵州人丁入军中,壮大军力,若是不能,别说灵州形势危殆,此番你我三方的处境,都是十分堪忧。”
“说到此处,这都怪石帅,若非你部没有在约定时间内,攻下灵州,眼下大军局势,又怎么会如此着急?”药罗葛狄银对石敬瑭先前那番话还有不满,此时便冷言冷语道。
石敬瑭沉着脸,“可汗也没能攻克丰安,最后亦是我部南下,才让高审思撤退,怎么都成了本帅的问题?”说罢,主动缓和了神色,“眼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向前看为好,些许艰难,乃成大事者不可避免的。”
药罗葛狄银见石敬瑭老狐狸一般,知道再难讨到便宜,只得冷哼一声,旋即又扬起下颚,傲然道:“葛阿咄欲所部,乃我回鹘精锐,有他前往温池、安乐,两城必克,石帅不必忧虑!”
“若能如此,先锋自然大功一件!”石敬瑭也不吝啬功劳,虽然药罗葛狄银口口声声药罗葛阿咄欲所部如何如何,但先锋主将可是定难军的杨光远。
石敬瑭的话没有问题,先锋也有吐蕃部曲,不过杜论禄加还是要说句话,来彰显自身的存在感,“我吐蕃勇士,临战素来奋躯向前,先锋之胜,断无疑虑!”
话至此处,无论三人心思如何,也都不再继续言语,至少表面上,仍旧是和气的局面。
只是,未等多久,游骑奔来,急匆匆到望楼,禀报了先锋兵败的消息。
“甚么?杨光远兵败了?”石敬瑭闻言大为惊诧,手脚不禁发僵,须臾又怒发冲冠,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将军已经败归,所部只剩下两千兵马不到,据溃卒说,先锋还未到温池,即在半路遇伏,朝廷以数千重骑冲阵,将士皆不能挡,遂大败!”游骑急声说道。
石敬瑭愣在原地,脸色煞白,犹如一截干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药罗葛狄银气得面红耳赤,不同于跟杜论禄加争论时的做戏模样,这会儿是货真价实的面红耳赤,他揪起游骑衣领,咆哮道:“他杨光远带着近万兵马,竟然被数千弱卒一战而败,他是怎么排兵布阵的,他是饭桶吗?!”
这一句话,直接就将先锋战败的罪责,完全推倒了杨光远身上。的确,杨光远身为先锋主将,先锋战败,他难辞其咎。不过这话由药罗葛狄银说出来,意味着甚么,也是不言而喻。
石敬瑭见到了这等时候,药罗葛狄银的第一反应不是思考如何应对变故,如何拯救大局,而是将罪责推到定难军头上,虽然心中也恼恨杨光远,但对药罗葛狄银,实在是反感到了极处,奈何此时他发作不得,只得咽下苦果。
孰料,游骑却道:“溃卒言说,交战之际,乃药罗葛阿咄欲将军,率领部曲先行奔逃,这才引起全军溃败......”
药罗葛狄银顿时愣住,“......”
杜论禄加跳脚叫嚣起来,“好啊!主将排兵布阵不力,马军率先逃窜,导致全军溃败,本汗倒要问问,我吐蕃步卒骁勇之损失,该算到谁的头上?!”
这话一出,立即引来石敬瑭与药罗葛狄银的怒目而视。
药罗葛狄银咬牙低吼道:“先锋战败,形势危殆,禄加可汗不思如何挽救大局,却在此时推脱罪责,此乃英雄所为?!”
杜论禄加目瞪口呆,“......”
他心道,方才分明是你要先清算杨光远作战不利之罪责,如今因为药罗葛阿咄欲有失,竟然将为大局着想的话,说得这样大义凛然......我实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灵州城墙上,激战正酣。
李绍城坐镇中央,指挥全局,战事虽难,他面不改色,因为生了一张冷漠脸,平素不苟言笑,此时无人能知他心头所想,脸上那道长如蚯蚓的刀疤,更将他眼神的坚毅之状,刻画得如峰如剑。
“大帅,高将军受伤了!”有小校急急来报。
李绍城闻言,连忙跟着对方走下城头,在疾步往来的将士、民夫人群中,行不多远,进一庭院,入门就看到正在包扎伤口的高审思,铠甲就卸在脚旁。
待李绍城走近,高审思已经站起身来,身上绑着绷带,被血水浸湿,状若梅花,但他高声道:“且为本将着甲!”
“高将军,伤势如何?”李绍城急声来问,同时示意对方亲兵暂缓为其着甲。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高审思摆摆手,硬气不减分毫。
其旁的亲兵面色不安而愧疚,低声道:“腹前刀伤,长过四寸,其深已见肝肠......是我等护卫不利,请大帅治罪!”
“说这些做甚么!战场之上,非死即伤,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高审思一挥手,豪烈大气,又向李绍城抱拳,“末将无碍,这就再上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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