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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嬷嬷的事,凑到她耳畔与她小声地咬耳朵:“金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这些日子一直帮着承恩公府给皇后娘娘敲边鼓,皇后娘娘变成如今这般,这位金嬷嬷可谓‘功不可没’。浣衣局是个‘好地方’。”
浣衣局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中一向是安置罢退废者的地方,比起在皇后身边的体面和轻闲,在浣衣局里,金嬷嬷怕是连闲下来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搬弄口舌了。
以后也难见到皇后了。
唔,浣衣局确是个适合修养身心的好地方。端木绯默默地点了点头。
涵星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挽着端木绯继续说悄悄话:“前几日,那个金嬷嬷还代皇后娘娘去钟粹宫训斥母妃呢,还让母妃跪她,哼,也就是个奴才,还敢折辱母妃!!”
涵星说着小嘴噘了起来,感觉在心口压了好几天的郁气一扫而空了。
看涵星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最近在宫里过得不太痛快,端木绯拉拉她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哄她开心:“待会儿,上完这堂课,我们就看戏去。”反正她已经看了字,也临了字。
两个小姑娘又说起悄悄话,笑得贼兮兮的,端木绯还特意拉着涵星躲远了点,小心地避开了戚氏,免得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幸好,戚氏正与李妱、钟钰说着话,根本没注意端木绯这边,风中隐约飘来“谢家”、“消停”、“惠兰苑”等等的字眼。
三位先生说了几句话后,戚氏就回过头来,招呼着众人道:“走吧,我们回水阁继续上课吧。”
众人说说笑笑地又原路返回了水阁,端木绯掏出了怀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唔,再一盏茶功夫第一堂课就结束了。
表姐妹俩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一天,表姐妹俩把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下了课后,先找了家酒楼吃了顿便饭,然后就一起去了聆音班看戏,看戏的时间过得飞快,仿佛一转瞬太阳就西斜了,涵星还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回宫了。
回宫后,涵星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打听金嬷嬷的事,结果金嬷嬷果然被送去了浣衣局。
“呵呵呵呵……”
涵星倒在美人榻上,笑得乐不可支。
来回禀的大宫女玲珑接着道:“金嬷嬷这回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午后,皇后娘娘训了周公公一顿,还派人去浣衣局传口喻,想浣衣局的李公公放人,结果李公公推脱了,后来,皇后又想传召袁公公,袁公公以皇上身边离不了人拒绝了。”
“皇后娘娘都‘气病’了,就宣了太医,可太医院说,太医们都在养心殿那里挪不开手……”
即便是有些话,玲珑不敢明说,但是,说的人与听的人其实都知道皇后是被人存心为难、存心打脸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再忙,也不可能连派一人往凤鸾宫走一趟的时间也没有。
涵星笑得更乐了,在美人榻上笑得直打滚。
后宫中,这些年来其实还是挺太平的,皇帝风流,雨露均沾,也就没人有机会恃宠而骄,皇后虽然不得宠,但作为嫡妻,皇帝多少还是会多给一分敬重,再加上皇后过去十几年来一直谨小慎微的,饶是膝下无子,这凤位还是坐得稳稳当当的,宫里从嫔妃到奴婢都给了她应有的敬重。
这十几年来,皇后恐怕还从不曾被人给过这样的下马威。
涵星在美人榻上滚来又滚去,连原本梳得好好的弯月髻也散开了些许,几缕碎发散在颊畔,小脸笑得红扑扑的,娇艳如夏花。
当端木贵妃进屋时,就看到女儿在美人榻上打滚傻笑,简直比自己养的那只猫儿还傻。
这丫头都及笄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
端木贵妃忍不住扶额,心里一阵无力,只能庆幸:好歹这丫头定了亲了,不愁嫁不出去,以后就让驸马去愁吧。
“咳咳。”端木贵妃清了清嗓子。
在美人榻上笑得前俯后仰的涵星这才注意到是母妃来了。
端木贵妃穿了一件雪青色暗纹褙子,搭配一条十幅月华裙,一头青丝绾着牡丹头,鬓发间只戴了一对白玉凤纹钗,穿着比平日里素雅许多,容貌明艳依旧。
“母妃。”涵星一边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一边飞快地白了玲珑一眼,意思是,她也不提醒自己一声。
玲珑连忙给涵星整理了下鬓角和衣裳,没一会儿功夫,涵星看着又人模人样了。
另一个宫女从珍去给端木贵妃上了茶和瓜果点心。
端木贵妃在窗边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坐下了,懒懒地靠在身后紫红色的大迎枕上。
方才端木贵妃在外面隐约听到了玲珑似乎提到了皇后,就问道:“下午凤鸾宫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
涵星直点头,露出一种神秘兮兮的笑容。
她何止是听说了凤鸾宫的事,是连来龙去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知女莫若母,端木贵妃一看到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知道什么,更知道她不需要问,这丫头就藏不住,瞧这丫头一副想要畅所欲言的样子,恐怕没一会儿就耐不住了。
端木贵妃优雅地端起茶盅,喝起茶来。
如她所料,涵星才忍了几息功夫就忍不住说了:“母妃,儿臣今天去女学找绯表妹,恰好遇上了皇后娘娘派人去宣懿旨……”
涵星口若悬河地把今日发生在蕙兰苑的事一一说了,眼睛晶亮,觉得今天惠兰苑的这出戏简直比聆音班的那几出要精彩多了。
“……”端木贵妃有些无语了,红唇微抿,连茶也都忘了喝。
皇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皇帝刚刚卒中那会儿,端木贵妃一度手足无措,曾让涵星去端木家递过信,后来涵星又把端木宪的回信带回了宫,信里嘱咐她一如往常就可以。
端木贵妃对于父亲一向信服,父亲作为首辅,对于朝堂宫闱的事,远比自己要敏锐多了,于是端木贵妃就借口抱恙闭了宫门,万事不管,只默默旁观皇后在承恩公府的撺掇下上蹿下跳。
想到承恩公府,端木贵妃就觉得有些可笑,红艳如朱砂的嘴唇微微地扯了扯。
皇上登基十八年,承恩公府从来没有领过什么实权,皇后又是后宫妇人,既不懂政治,也不懂民生,更没有什么心机手段,只不过仗着膝下有位四皇子,皇后居然觉得自己有本事垂帘听政,承恩公府居然就觉得他们能当上太上皇了?
不自量力啊!
端木贵妃唏嘘地微微摇头,又端起了茶盅,心里庆幸着:幸好自家有父亲这顶梁柱撑着,虽然家中几个兄弟都不出挑,但是有父亲镇着,出不了乱子,不至于像承恩公府那样惹事生非,居然傻得主动去招惹岑隐。
端木贵妃锁着眉头喝了几口茶,若有所思地思索着。
岑隐先是夺了承恩公在光禄寺的差事,现在又如此明目张胆地打脸皇后,岑隐的势力怕是已经大到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啊。只这后宫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岑隐的人,又有多少人等着向岑隐献殷勤,好得了荣华富贵……
皇后一个区区困于后宫的妇人,连这后宫的一方天地都管不住,凭什么以为她能够干涉前面的朝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