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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于申心里有些为难。
安平的要求其实是很没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无理取闹。无论是宗族还是从礼法上,都不可能让孩子改母姓啊,就算是安平是公主,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可循。
在民间,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亦或是义绝,妇人能带走的都只有自己的嫁妆,十有八九,嫁妆还得打个折扣。
封炎那可是封家的嫡长孙,和离还拐走夫家的嫡长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何于申头也大了,颈后沁出一片冷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封太夫人努力压抑着快要上扬的嘴角。
血浓于水,安平是肯定放不下封炎的,虽然封炎已经长大了,就算归了封家,安平也不可能见不到儿子,但是像安平这么骄傲的人,太好强了,瞧她这副样子,肯定是不乐意封炎留在封家将来叫别的女人一声“娘”。
封炎就是牵制安平最好的利器。
封太夫人的心登时安定了不少,觉得又有了依仗。
“安平,”封太夫人好生好气地劝道,“你别太冲动了,多想想阿炎,阿炎都十八岁了,也是快娶妻的人,父母和离,名声上多难听,对端木四姑娘也不好,是不是?”
封太夫人一副“她都是为安平母子考虑”的样子,苦口婆心。
安平但笑不语。
何于申听了这番话,更为难了。封太夫人这番话说得不错,安平与封预之和离确实多少会影响到封炎的名声,进而影响到端木绯。
何于申悄悄地去看端木绯的脸色。
封太夫人感受到屋子里那种微妙的气氛,心里更得意了。
是了,端木绯只是被安平一时哄了去,这哪个姑娘家会喜欢嫁给一个父母和离的人,传出去也太难听了,难免会招来不少闲言碎语。端木绯不过一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家家,怎么受得住?!
封太夫人又道:“端木四姑娘,你也劝劝殿下,让她别冲动。”
端木绯眨了眨眼,很自然地说道:“不会啊。”
“封家要给阿炎纳二房,长公主殿下不会,我当然全听殿下的。”
这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哪里好意思把“二房”挂在嘴边,可是端木绯的样子却是理所当然,形容间又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感觉。
满堂寂静。
“……”封太夫人也没想到端木绯一个小姑娘家家会直接把二房的事挂在嘴边说,一时哑然。
江氏双目微微睁大,也是诧然,感觉这形势与她预想得不太一样,似乎有些不妙。
江氏不动声色地对着身旁的一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个丫鬟立刻就心领神会,悄悄地打帘退了出去。
安平朝那道通往外间的门帘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京兆尹何于申听得是目瞪口呆,脑子里的第一直觉就是,封家人这是疯了吧?
当年封家给封驸马纳二房好歹也勉强算是“事出有因”,现在居然还故技重施地要用二房来拿捏端木四姑娘,这脑子是被雷劈坏了吗?!
虽然时人纳妾很正常,长辈给晚辈送几个丫鬟侍妾也很正常,但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可是岑督主的义妹端木四姑娘呀!
这下可好了。
何于申霎时就不为难了。
封家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自己到底该往哪边,那不是再明确不过了吗?!
“长公主殿下说得是。”何于申对着安平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慕可是国姓,姓慕肯定比姓封好。”
说着,何于申看向封太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封太夫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封太夫人气得脸颊的肉一阵颤抖,全身直哆嗦。
“强词夺理,姓何的,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封太夫人怒道,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嘶哑。
何于申又瞥了一眼端木绯的脸色,见她笑吟吟的,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有底气了,故意曲解封太夫人道:“封太夫人,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慕姓不好?”
“……”封太夫人被何于申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能说慕姓不好,这大盛朝还姓“慕”呢。
这个京兆尹为了讨好端木绯真是睁眼说瞎话,把黑的说成了白的。
封太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就去想:要是她之前不跟端木绯提给封炎纳二房的事,是不是就不至于把端木绯推到安平这狐媚子那边去?!
这一瞬,封太夫人颇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端木绯仿佛没看到封太夫人那阴沉的面色般,煽风点火地说道:“我就说嘛,阿炎的长辈只有殿下,别人哪做得了主!”
端木绯昂了昂下巴,娇里娇气,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反正她靠山硬嘛!
看着小丫头这副可爱娇俏的样子,安平忍不住有些手痒痒了,唇角弯起。她真想把小丫头揽过来,好好地揉一揉,抱一抱。
何于申听着眼睛更亮了,心是彻底安定了:看来四姑娘就是想和封家撇清关系,反正自己只要听四姑娘的,万事以四姑娘为重就是了。
封太夫人几乎是面黑如锅底了。
若非她还顾忌端木绯身后的靠山岑隐,她几乎想怒骂上一句“竖子尔敢”了。端木家这个小丫头到底有没有为人孙媳的自觉,实在是太荒唐了,这丫头眼里根本就没自己这个长辈。
封太夫人不能正面回答何于申的问题,只能避开这个问题,坚持道:“封炎姓封,谁也别想把我的孙子抢走!”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封炎从封家族谱除名的。
事情要是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不仅封家会丢尽脸,而且没有了封炎,封家还怎么借着端木绯去和岑隐套上关系?!
她本来以为端木绯这么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只要稍稍施下压,就会手足无措地妥协,没想到会把自家弄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都要怪江氏!
封太夫人狠狠地朝旁边的江氏瞪了一眼,迁怒地想道:要不是江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局面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江氏自然感受到了封太夫人那如刀般的眼锋,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娇弱如柳,惹人生怜。
这个主意其实并非是她出的,是她父亲的意思,一方面是为了让封家摆脱现在的困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三皇子慕祐景。
此事一旦成了,岑隐就会是封家的靠山,三皇子也能借着封家间接地与岑隐搭上线,也未必没有希望争一争帝位。
五天前,她出这个主意时,分析了利害,封预之和封太夫人都是同意的,尤其封太夫人对这个主意更是赞不绝口,拉着她的手说了一通好话,赞她有心,说明白她对封家的赤诚,还允诺事成之后好好嘉奖她,可是现在呢?!
出了点差错,封太夫人就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江氏那半垂的眼帘下,眼底微冷,心凉如水。
她嫁入封家整整十八年,对于封家上下到底是什么德行,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
江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突然扑通地跪了下去,再抬眼时,眼眶中已经是泪眼婆娑,泪如珠串般自眼角滑落,苍白,秀丽,委屈而又可怜。
“娘亲!”封从嫣失声叫了出来,想上前去扶江氏,却感觉袖口一紧,被宋婉儿拉住了。
封从嫣迟疑了,站在那里没动。
“这都是妾身的错!”
江氏仰着苍白清丽的面庞,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楚楚可怜地看着前方端坐在窗边的安平,声音发颤。
“长公主殿下,这一切全都是妾身的错!”
“是妾身不该插足殿下和驸马爷,妾身罪该万死,害得殿下和驸马爷不和……”
“殿下不要怪驸马爷,全都是妾身不好!”
说话间,江氏的眼眶更红了,又是两行清泪落下,带着一丝决绝的隐忍。
“妾身只求殿下给妾身一纸放妾书,妾身自己归家去,以后殿下与驸马爷可以和和美美!”
屋子里只剩下江氏一人的啜泣声,悲悲切切。
封从嫣傻眼了,要是江氏离开封家,那……那她岂不是没有娘了?!
封从嫣的双目几乎瞠到了极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
“娘!”封从嫣失声朝江氏飞扑了过去,也是满脸泪痕,母女俩抱作一团,哭得肝肠寸断,“您不要走!您走了,女儿怎么办?!”
可谓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封太夫人对江氏本来也就是带着几分迁怒,见江氏这副凄凉的样子,又心软了。哎,江氏嫁进他们封家十八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吗?!
江氏的心里只有预之,只有他们封家,她对封家那是一心一意,哪像安平这个狐媚子不懂婆媳尊卑,更不曾把自己当做他们封家妇!!
儿子娶了安平,哪里是娶媳妇,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而且封家还因为这尊大佛被打压了足足十八年,甚至于,这些年儿子被软禁在家也是因为安平。
这个安平根本就是他们封家的灾星!
封太夫人恨恨地瞪着安平,胸口一阵激烈的起伏,怒意愈发汹涌。
还有这个端木绯,也是个小祖宗!
若非是为了与岑隐搭线,哪怕这门婚事是御赐的,封太夫人都恨不得设法毁了这门亲事。
安平还是默然不语。
江氏朝安平膝行了两步,“殿下,您相信妾身。驸马爷对殿下真的是一片真心。妾身以后定然不会再来打搅殿下和驸马爷……妾身此生就相伴青灯古佛,为殿下和驸马爷祈福!”
说完,江氏重重地往青石砖地面上磕头,一下接着一下,只磕得“咚咚”作响。
“够了!”
一道愤怒的男音从门帘的另一边霍地传来,几乎同时,门帘被人从外头粗鲁地打起,一道颀长的身影好像一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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