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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走。
他跟在我后头:“你能走吗?”
我头也不回:“能。”
潇洒仅保持在刹那,下一秒就打脸地摔了个倒栽葱。
“……”
“……”他蹲到我跟前:“我背你。”
“不。”我从地上撑起身,强硬地拒绝。
他木然地看着我,直接伸出手抓住我的两只手腕往脖子上带,强行把我拉起来往背上一带,果断利落地站起身。
我愣了几秒,气急败坏涨红脸,使狠劲直掐他脖子:“干什么!非礼色狼强抢民女耍流氓——”
他闷头轻哼一声,表示皮粗肉厚任我打:“没事,你掐吧。就是注意抱紧了别摔下去。”
我怔忡片刻,僵在他脖子的指尖似乎感受到脉搏的轻轻跳动。我触电般松开了手,复杂地盯着他的背,索性别开脸盯着一路的风景不再去看。待我认出回家的路,我突然皱眉:“你要背我去哪?”
“回你家。”他微顿。
“你知道我家在哪?”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回他聪明了,闷哼一声算作回应。
我幽幽盯着他的后脑勺,闷头也不说话了。这一路彼此无话,我心绪凌乱得很,目光一斜,无意间扫到他的左耳,耳背上的那颗痣成功地再一次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呆呆地盯着那颗痣,心口堵得厉害,酸涩难当,抱着他脖子的双手下意识勒得死紧。
他只当我是脚踝疼,便出声安慰我:“没事的,我带了徐太医出来,他会替你把脚踝整好,不会痛的。”
我心里闷哼,别开脸仍是不说话。
他见我不说话,静默片刻道:“这几年我总是犯头痛,逼不得己必须带着太医出门。”
我一愣。
“说起来,这偏头痛还要从三年前灵山祭天说起。那年在山上狠狠痛过一回之后,这毛病就甩不掉了,有时一两个月痛一次,有时十天八天痛一次,一痛就痛很久……痛过之后,总好像有什么窜起脑子似的,总会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一点一点地填埋空缺。”
闻言,我身子下意识地轻颤,他似乎感受到我身子的颤动,手劲微微一紧。
“我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的画面走马观灯,目不暇接……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我是这个元佑嘉,又好像是那个元佑嘉,年年月月渐渐有些分不清了……”
“可似乎每个都是真实的我,而每个我心底好像都装了一个人。”他顿声:“一个你。”
我眼眶微微泛红,别开眼去。
“好像前世今生,又好似恍然一梦。可一切都十分真实,真实得……令我揪心的痛。”他的脚步放缓,垂下眼帘:“偶尔一觉醒来,我会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假,每当想到你已经死了,我就觉得痛苦得窒息。”
“我用两辈子伤害了你,你要恨我,要离开都是理所应当的,所有我理解、我接受……我愿意放你走。”
这时,他停下脚步:“我想如果三年的时候可以冲淡一切,那么我便放你恣意翱翔,再也不去干扰你的生活。”
“可当三年过去,我却意识到自己根本从未打算放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背对着我看不清表情:“有时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我想用三年的时间去改变,却只能用三年的时间懊悔;我想用三年的时间遗忘,却只能用三年的时间去思念。”
“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够令我想清楚,我不能失去的是什么,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轻笑一声,似是一声叹息:“所以我来了。”
“我来找你了。”
我想发出一声冷笑,却只能以沉默取代。
三年的时间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或许很长,但对我言却很短。我们用两辈子的时间互相折磨彼此,彼此早已疲倦不堪、伤痕累累。佟薇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从我诈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彻底剪断这段孽缘。
所以我不想回去也不会回去,我们都应该学会放手。
……可我也明白,我们已经用两辈子的时间互相折磨,又怎么可能仅用三年的时间淡忘彼此?
他再次启步,一步步地沿着大街向我家的方向走去。
大街上有很多人看着,可我却已经没有心思顾虑太多。我恹恹地趴在他的肩上,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并不颠簸,安静平稳。
我有些出神,喃喃说了一声:“我们回不去了的。”
生怕他没有听清,我在他耳边又重复一次:“真的回不去了……”
只听他似发自胸膛的一声闷哼轻轻回应,直到倚靠在他背上的我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他说:“没关系。”
“我们重新开始。”
我抿唇,复杂地垂眸看他,他的语气令人油然生出一丝豁达,就似这片无垠的蔚蓝天空。
我心中有些赌气:“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低头没有说话,我还以为他是打算装聋作哑装傻充愣,可他并没有沉默太久:“我知道。”
“我等你。”他仿佛触碰到我心底的声音,轻声回答:“这一次我来等你,我会等你一辈子。”
我眼眶微热,鼻子有点酸:“你等不到的。”我已时日无多,你等不到的了。
可他却告诉我:“没事,我愿意。”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我们必须经历很多,才会学会懂得、学会看透。也许我们都不完美,才需要在活着的时候慢慢地去尝试和领悟。或许我和他会继续纠缠,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在他有生之年。
或许哪一天固魂不再,我将化作人间的一缕轻烟,到那时候他也能真真正正地遗忘了我。
或者,这就是我们的孽缘。
也罢,总归我们纠缠了这么久,不差这么一点点的时间。
……
…
.
隐山寺中,两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坐观山岳远眺群脉。
“了彻,你可要老实交代,否则小老头可不放过你。”
老方丈小心翼翼地将终于被物归原主的小册子收回怀里,慢不经心地问:“啥?”
“那天你托我交代的话是什么意思?瞧把我那小徒弟丫头给吓得面色全无。”关溪横眉握拳。
老方丈老神在在:“老衲可没吓她,老衲说的都是实诚话。”
“那是啥意思?”关溪糊涂了。
“不必用了,自然就是最后一个。”方丈会心一笑。
好像说的挺有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关溪托腮直瞪眼,要是白老头在,一定听出玄关子,可惜他人还在南疆,自己又没了彻这狐狸那么弯的小鸡肚肠子,实在是看不透、听不懂啊……
了彻方丈笑得何其慈眉善目,才不告诉他自己是故意的,谁让那小丫头片子把他的东西诳了去,欺负老人家,忒不厚道。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