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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景横波噗地一声笑出来。

    神鸟?二狗子吗?

    神眼?拍立得拍遗像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一动。

    “笑吧,”桑侗在她身边冷冷地道,“再不多笑笑,你这辈子就再没机会笑了。”

    “谁说的。”景横波懒洋洋地道,“我会笑到最后,笑到老,笑到牙都没了,还是最美的老太太。”

    “或许可以做你下辈子的梦想。”桑侗道,“可惜这辈子,我活不到成为老太太的那一天,你就更没资格活到。”

    “咦,”景横波奇怪地道,“你不已经是老太太了吗?”

    桑侗狠狠地盯着她,像一条垂死的蛇在盯着猎物。

    景横波就好像完全无感,犹自十分羡慕地道:“说起来你确实比我上算,反正你都这么老了,也长残了,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还能轰轰烈烈死一回。值了。倒是我,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这样陪着你死,你不觉得残忍吗?”

    “你不觉得你自己才残忍?行事、言语、永远如此刻毒。”桑侗冷冷道,“整个桑家,都毁在你手里,桑家上下数百人,被逼着满门赴死,这都是你的罪孽,你还有脸在这和我耍嘴皮子?”

    “马克思爷爷告诉我们,”景横波笑眯眯地道,“杀坏人一家,就是救百姓万户。你桑家死了数百人,可是这马车后面追着的有上万人。什么叫人心?这就是人心。”

    “愚民何其易骗也。愚民何其易变也!他们这些人,一样曾在我桑家车马前下跪遥拜,感恩戴德!你且瞧着,等你失势时,这些追随你的脚步还在不在。”

    “怕你是瞧不到了。”景横波笑。

    “你也等不到了,”桑侗用刀背慢慢磨她的脖子,“是啊,很感动,是吧?今天看来,你确实借我桑家之事,邀得了民心。历代女王,似乎都没你这样的际遇和好声名呢……”她讥诮地笑了起来,“可惜来得太迟,你且好好领略一刻,再过一刻钟,你便等下辈子,再重新收买人心吧!”

    “别磨出我皱纹。”景横波只嘱咐了这一句,便闭上眼不理她。

    她得想想怎么办。

    桑侗的条件太阴毒,绝对不能让她成功,再说她也绝不相信宫胤在玉照宫前自杀了,桑侗会抛出活的景横波。

    桑侗杀她的心绝对超过杀宫胤。

    希望宫胤不要那么蠢,他也不应该那么蠢。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在之前就能脱逃……

    耳边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是另外两个死士,桑侗似乎很焦躁,呵斥:“安静些。”

    景横波捆住压在身下的手指,不住弹动,希望能找到可以摄取的物件,割开自己的绳索。

    马车里却没有任何锋利物体,对面桑侗精神似乎已经陷入癫狂,不住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景横波心惊胆战地瞧着,生怕她一个失手落下,那就玩完了。

    摸索的手指忽然触及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一停,最初希望是瑞士军刀,随即想起不是军刀,应该是只录音笔。

    出宫她总会带点箱子里的宝贝,以备骗人装神弄鬼宰人之用,有时候也未必想清楚到底要拿来做什么,备用而已。

    不是军刀让她有点失望,这只录音笔,能做什么呢?

    桑侗的焦躁如此明显,她玩火折子,手指发抖,勒在她脖子上的刀一会儿紧一紧一会儿撤下,眼光四处漂移,时不时落向城外。

    “大少爷该出去了吧。”她忽然道。

    另外两人不敢接话,半晌呐呐道:“……应该可以了。”

    桑侗失望地叹口气,用刀背猛一拍景横波的脸,“都是这贱人,坏了我的事!”

    景横波的脸,立即微微肿起,雪白的肌肤上渗出微微的红血丝,看起来颇显眼。

    桑侗的眼光落在那些红血丝,眼神慢慢转向邪气阴毒。

    景横波心中暗叫不好——这老妖婆不会邪性大发,和那些狗血电视剧里反角一样,想划花她的脸出气吧?

    女人最爱和自己不够美丽的脸和别人太过美丽的脸过不去了!

    “想打我?”她斜挑起眼角,眼神比桑侗更邪,“打呀,赶紧地再打呀!”

    她脸上神情露出小小的,掩饰不住的兴奋,瞧上去,竟然是渴望的。

    桑侗一怔。神情转为犹豫。

    “是不是还想划花我的脸?”景横波紧追不舍,“那划啊,快拿你的刀啊,指甲啊,一切可以划花脸的利器来划啊!”

    桑侗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车幽暗的光线里景横波鲜妍的脸色衬上似笑非笑的红唇,颇有几分诡异感。

    旁边一个桑家死士忍不住悄悄提醒桑侗,“家主,这女王听说颇有神异,您莫离她太近,小心上了她的当。”

    桑侗默了默,身子向后退退,冷笑道:“能玩什么花招,玩多少花招,也逃不了等会化灰!”

    话虽说得硬,搁在景横波脖子上的刀却稳了下来,不再把那寒光闪闪的刀锋往她脸上递了。

    景横波心中松一口气,一抬眼看见那两个死士,听见桑侗那句“化灰”,脸上颇有黯然之色。

    她心中一动。

    之前她就有过疑惑,桑家这些死士,为什么后来能驾驭着马车毫不犹豫赴死,遭遇阻拦都不改其志,人去赴死往往都是一时勇气,一旦被拦阻很可能就此罢手,何况这又不是桑家人,不过是家奴而已,她并不信以桑侗的为人,能让人这样死心塌地不求生路地去死。

    她也没想通桑侗为什么就能放心地让这些人去执行必死任务。

    那么,如果那几批单独行动的人,是受了桑家控制,不得不去死。那面前这两个呢?

    看表情,他们其实是不愿意死的。

    他们能跟随桑侗一起登车,想必是亲信中的亲信,那么有没有可能,就像武侠样,外围手下都种了毒,最信任最亲密的手下,才给了解药。

    换句话说,这两个和那些死士不同,是有机会活的。

    她想验证一下。

    “咦,”她盯住其中一人,道,“先前我看那些驾车的桑家人,脸上都有淡淡黑气,你怎么没有?你别不是冒充的吧?”

    “胡说。”那人立即道,“那是因为他们吃了红丸,而我们没有……”

    他似乎警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住嘴,不安地看了一眼桑侗,桑侗却心不在焉对城门外猛看,根本没注意。

    景横波笑笑,果然如此。

    车子后追随的人越来越多,军队骑兵纵横来去,远远驱散人群,但果然都不敢出手,看上去像在保护这辆马车一样,桑侗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嘴角边噙一抹冷笑。

    “看,万军护送,车撞玉照宫,多威风,桑家很久没这么威风过了,不过可惜,天洗你看不到了。”

    景横波觉得这女人幽幽咽咽的声音听着好晦气,想必她肚子里现在装满不甘。

    天洗?哦,桑天洗,她的宝贝大少爷。从语气中可以听出来,极其看重宠爱的大少爷。

    景横波忽然微微一笑。

    “是啊,”她耸耸肩,很遗憾地接口,“何止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

    “你闭嘴!”桑侗烦躁地喝骂一声。

    景横波乖乖闭嘴。

    过了一会儿桑侗又转头骂她:“什么听到听不到?他已经出城了!我桑家全死了都没关系,只要他活着,你,宫胤,这帝歌所有和我桑家做对的人,迟早都会死!”她的手指激越地似要点到景横波脸上,“对了,你不必等了,你会立即先死哈哈哈。”

    景横波清晰地看见那两个桑家属下听见那句“全死了都没关系”时,脸上微微不忿的表情。

    “我是说,”她慢慢道,“你们桑家出事太快,倒台太快,宫胤没有给你们多少反应时间,你和你家大少爷,一定有很多要紧话,没来得及说吧。”

    桑侗浑身一震。

    她被触到痛处,恨恨盯着景横波,怒声道:“你还有脸说!不是你们,我何至于连……”

    她说到一半停住,脸上露出无比憾恨的神情。

    桑侗素日里沉稳优雅,然而接连遭逢大变,生死之前心态失常,景横波可以清晰地读出她所有的心思。

    她在心底哈哈一笑。

    好。

    这就开始了。

    “如果,”她迎着桑侗恨恶的目光,并不退让,咬字清晰,“我能让你留下你想说的话,嘱托给你家的大少爷呢?”

    桑侗又是一震,随即怒道:“你想的是让他们两个传信?胡说八道,他们两个能出城一步么?”

    脸上刚刚燃起希望的两人,神情又黯淡下去。

    “当然不是他们传话,有些话你根本不能让他们传对不对?”景横波懒懒地道,“我能让你这段话,留在一个盒子里,你只需要留下这个盒子。你和你儿子自然有默契的地方,将来他会知道到哪找那个盒子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桑侗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留住声音的盒子?”

    “可以这么说。”景横波眯着眼睛,“我很有些神异,你知道的。”她谆谆善诱地道,“再说,留住你声音的盒子,也是给你儿子留一个永远的念想,这和让人传信是不一样的!”

    桑侗脸上神情如水波一般动了动,似乎一瞬间终于心动,景横波暗暗感慨——再穷凶极恶的人,依旧有爱子之心,她脸上刹那间的母性光辉,和天下所有母亲一般,温柔如水。

    但桑侗半晌还是哼了一声,摇摇头,道:“不,这也太神奇了,我不相信,你少玩花招,滚远点!”

    “还记得迎驾大典上我出示的画么?其实那也是我的盒子绝艺,那是一个留住图像的盒子,人在那盒子面前过,可以留下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像。你也看见那图了,是不是根本不像画的?那就是盒子的功用。来自大洋彼岸,最神奇的,被天神赋予神力的盒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凭,”桑侗似有几分信了,冷笑伸手,“盒子拿来。”

    “你都要杀我,我为什么要给你?”景横波摇头。

    “我搜你身!”

    “你搜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用,反而失去最后一次给儿子留下话的机会。”

    桑侗微微犹豫,终于冷冷道:“说吧,你要什么?留你一条命?不可能。你和我桑家仇深似海,我死了全家也要拉你垫背。不会因为想给儿子留段话,就放了你,你死了这心。”

    “我知道我知道……”景横波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就一个要求,你撞就撞吧,拉我死就拉我死吧,别逼宫胤自尽好么?”

    “瞧不出你还对国师情深意重,”桑侗冷笑,“你就不想争一线生机?说不定宫胤自杀,我真的放你出马车呢?”

    “你不会的,何必再拖一个人死。”

    “宫胤不死,我儿终究难出城门。”

    “你儿那么聪明,出个城门算什么事儿?”景横波望望车外,“喂,快点决定,迟了来不及了。”

    “你先示范留住声音给我看。”

    景横波手在背后打开了录音笔,开始唱忐忑。

    “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啊哦,啊哦诶!”

    车内三人露出不忍听的表情。

    唱完,她闭上嘴,打开录音笔。

    “啊哦,啊哦诶,啊嘶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嘚咯嘚,啊嘶嘚啊嘶嘚咯吺,啊哦,啊哦诶!”

    三人瞪着她紧抿的唇,神情震惊。

    一听就知道是她那难听的调子,甚至连音调起伏转折都一样。

    “腹语?”桑侗喃喃道。

    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是腹语,腹语的声音多半很怪。

    而且每个人哪怕重复同一句话,音调都不会完全一模一样。

    这个神奇的女王,手中果然有神奇的东西。

    “拿来!”桑侗眼睛都红了,“我要给天洗留话!”

    “这个只能我来操作,你说就好,不放心的话,可以堵住我的耳朵。”景横波不让步。

    桑侗看看前方,身边大军聚集,前方皇城广场在望,竟然快要到了。

    “放慢速度。”她指示两个属下。

    百姓和大军诧异地看着一直如鬼魅般迅速狂奔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人们满怀期待地盯着马车,指望着马车停下,然后款款走下女王。

    然而马车虽然慢,却一直没有停。

    ……

    宫城之上,宫胤雪衣长立,遥遥望着前方。

    他已经提前一步赶回了玉照宫,立即下令撤走玉照宫广场侍卫,加固玉照宫门,本来还要做些安排,奈何时辰太紧。

    立在宫城之巅,看那马车狂奔而来,他双眸宁静如一泊雪湖。

    蒙虎立在他身侧,一脸不安,桑侗的话似魔咒响在耳侧,他不知道这个死结该如何去解,难道真的要……

    看着宫胤丝毫不显露情绪的侧脸,即使跟随宫胤已有多年,他也无法在这样的时刻,揣测出主子的心绪。

    主子向来越逢大事越有决断,越有决断越显静气,但此刻的决断,怎么想都似乎带着不祥的意味……

    宫胤忽然双目一凝。

    前方马车速度开始减缓!

    蒙虎眼底露出喜色——马车一慢,有些事就来得及做准备,比如需要一定启动过程的巨型城弩,比如已经调动,但仓促之间还没来得及赶来的亢龙蜂刺。

    “蛛网”和“蜂刺”是亢龙军内两大秘密建制,名义上属于亢龙军,但又独立于亢龙军管辖之外,前者专司情报信息,后者擅长暗杀潜行。是宫胤亲自在亢龙军中选拔精英组成。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两个组织的存在,但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全力加速启动城弩,不必再遮掩,蜂刺到达之后,让他们想办法潜行至广场。”

    “是。”

    白影一闪,宫胤掠下宫城之巅。

    ……

    ------题外话------

    据说这两天看不到题外话,我自己订阅一章,真的没有。阿弥陀佛,给当月饼吃了?今天的还看不到怎么办?

    先祝大家饼节快乐,圆圆满满。原来今天才是饼节正日子。团圆节,吃饼饼,票啊。

    再说明下,三到五号写诗的币已经发放完毕,除零粉丝值和重复外,都有,诗人们记得在会员控制中心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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