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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听明白了,这位韩国公夫人,是想宋夕照入府为妾,这为妾者,一顶花轿便抬进去了,也无需备何大礼。
因而韩国公夫人今日前来,手头都未备大礼。她来时打着的便是,不会迎宋夕照入府为周承弼正妻的。
韩国公夫人回道:“宋姑娘身份着实低微,本夫人瞧着弼哥儿喜欢,才想为我那儿子纳其入府为良妾一名,王妃可否应允?”
“夫人,”王妃轻轻摇头,“宋姑娘虽身价不高,可她系王爷故交之女,若当真入韩国公府为良妾,这……”
这如何看来,都会令王府犹豫,不肯应下的。
汾阳王妃似懂非懂,装作自己听不明白的样子充了个愣,韩国公夫人心头早将她斥了个狗血淋头,可面上却不得不好声好气地陪说话。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不是王妃说不嫁,宋夕照便不必入韩国公府的。其一,宋副将已是寿命将至,宋夕照婚事拖不得,二来周承弼当众搂抱了宋夕照身子,算是毁
了宋夕照的名誉。
宋夕照不嫁周承弼,也与无人可嫁了。
是以,自打韩国公夫人入双桂院后,王妃便心中打定了主意。
只待韩国公夫人说得口干舌燥之后,王妃才笑着又命青芽为她执茶,韩国公夫人连忙大喝了一口,喉咙好上了许多。
“王妃,方才出的那事,你应该知晓的。”韩国公夫人无奈叹道:“我那儿子搂抱了人姑娘,宋姑娘清白已毁,不入我韩国公府,那还能如何?”
王妃作恍然大悟,淡淡笑道:“原还有这层缘故,那本王妃只能是应下了,到时这孩子入了韩国公府,还请夫人多多关照她吧,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王妃嘴上是这么说说,实际上她与韩国公夫人关系一向不亲,两人此番对话未互相挑刺已是不易,她所说的,韩国公夫人自然不会听进心里。
听王妃应了,韩国公夫人笑道:“那本夫人便代我那儿子,谢王妃忍痛割爱了。”
王妃淡淡一笑。
这哪里是忍痛割爱,这分明是乐意见之。
为宋夕照选配她的婚事,过门便是正妻,她不要。非要赶着与人为妾,王妃无话可说。这既然是宋夕照自己选择的路,她便成全于她。
韩国公夫人与汾阳王妃定下了宋夕照的后半辈子,将在韩国公府度过。
这结果令韩国公夫人满意得不行,这宋夕照入了韩国公府,还只是个妾,她如何不能拿捏在手里。
心里对宋夕照百般不见待的韩国公夫人,就差没立刻拽着宋夕照回府,先好生使各种手段治治她。
如此一番兴奋细想,连王妃挽留她过个膳再回府,也给推拒了,遣了身边的丫鬟去传周承弼回府。
丫鬟传报时,周承弼正陪在宋夕照身边。
宋夕照收拾了一番,脸上又上了药,看起来情况比方才好上许久。
周承弼拉着她手,两人在浓情蜜意之中,宋夕照满心念着眼前这俊朗的世子爷,眼底再无他人。
两人正谈着日后的好日子,丫鬟却前来禀报于两人,说是韩国公夫人已相商好,几日后便一顶轿子抬宋夕照入韩国公府。
宋夕照一听,眉开眼笑。
她只想着自己能入韩国公府,却忘了自己未经过六礼,随意定了个日子,便抬她入府,这能是成周承弼的什么人?
果真那丫鬟下一句道,“夫人说了,虽宋姑娘日后入韩国公府便是世子的妾侍,可念在宋姑娘系为王府之人的份上,过场还是要走的。”
若非宋夕照为汾阳王府出去的,怕是韩国公夫人今日便径直领着她回府了。区区一个妾侍,又不似正妻,无需什么大礼。
“妾,妾侍?”
宋夕照顿时慌了,她慌乱地将手从周承弼手里抽出,眼里落下泪,“不,我不要,我不要!”
她有意攀上秦越,周承弼,皆不是为了为人妾侍的,就连与王爷的那一番,她那时可是奔着假扮先王妃而去的,为的挤下王妃,顶替大薛氏的位置!
如今却成了周承弼的妾侍,宋夕照如何能满意!
她想,一定是王妃对她生了厌而有意刁难她的,她要去寻王爷做主,王爷看见自己父亲的面上,绝不会见死不救。
宋夕照刚要离开,手腕便被周承弼拉住了,他心软,连忙安慰她道:“夕照,你莫哭。”
果真宋夕照并未挣扎,她眼泪落过后便再未哭泣,只是安静地望着周承弼,静等他下文。
而周承弼凝视着宋夕照那双凤眼,弯弯的眉,与泫然泣下的泪眼,他心脏揪着在疼,他想起了一人,若是那明媚张扬的人儿在他眼前哭了——
周承弼手心一使力,便将宋夕照搂进了怀中。他双手圈住她的腰,似在对她说,又似在与自己说,“夕照,即便你仅为我的妾侍,我最爱的人,也只会是你。”
宋夕照沉默地一言不发,她仍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夕照,此事定是我母亲决策的,在过府来之前,我母亲便好像不太乐意,允我迎娶你入府为妻。”
周承弼亲了亲她侧脸,边解释边力劝道:“夕照,你身份不足以胜任世子夫人,但你要信我对你的真心,你日后会是我的女人。”
宋夕照红着脸,也红着眼,小声抽泣道:“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无论她在韩国公府为什么地位,在周承弼心中,最爱的人只会是她。
周承弼点了点头,深情款款道:“我保证,只会是你。”
有周承弼真心实意的保证,宋夕照便接受了。
她愿意成为周承弼的妾侍,只要在周承弼心中,只是爱着她便够了。抓住了周承弼的心,比何事都来得重要。
韩国公夫人一走,王妃便将韩国公夫人为周承弼,讨宋夕照为良妾这一事,告知于了王爷。
王爷听后皱眉片刻后,说是知道了,便挥手叫侍卫下去了。
……在韩国公府还未来接宋夕照的这几日,王妃为她备下了箱子与衣裳。宋夕照为人妾,嫁衣便是桃红色,至于箱子,是王妃念在宋副将的情面,给她置办的最后一点东西,
往后她是再不会理睬宋夕照死活了。
没个正经的婚礼,韩国公府在几日后送来一顶轿子,停在王府的侧门等候,宋夕照换上一身桃红后,便领着丫鬟秋波,上了韩国公府的轿子。
轿子当日便又从韩国公府侧门,入了府内。从此往后,宋夕照便是周承弼的妾了。
这一日,府上三位姑娘家无人前去送行祝贺。迎春偷偷溜去看,待轿子走后便折回畴华院,“郡主,宋姑娘终于走了。”
柳长妤正绣着一朵红花,只是她绣艺不精,半晌下来,红线全乱了章法,她听到迎春话后,淡淡应道:“嗯,知道了。”
“郡主,奴婢不懂,”迎春好奇问道:“明明王妃为宋姑娘看了几家不错的人家,为何宋姑娘半点瞧不上,偏要与人为妾呢?”
柳长妤放下绣活,讥笑道:“韩国公府,哪里是能与张家,孟家相比的。”
宋夕照打从进燕京起,便未有想请王妃为自己相看人家的打算,或者说,王妃为她所挑选的人家,家门太低,她不屑一顾。
因此她才打了周承弼与秦越的主意。就连王爷那儿,若能顶替大薛氏,她都是愿意一试的。
柳长妤如今万分庆幸,宋夕照已成了周承弼的妾,再不会在王府内起什么幺蛾子了。
屋外丹胭刚巧走进来,面色有股不明的意味,“郡主,奴婢刚得了信,那位宋姑娘之父,宋副将,今早卯时,故了。”
“卯时?”迎春瞪大了眼睛,结巴道:“那不是……那,宋姑娘……”
岭南那边定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报,宋夕照已坐轿入了韩国公府,这信儿她还并未知情。
自己父亲今日逝去,而她正巧入别府为妾。
可谓是造化弄人。
柳长妤摇了摇头,“这信儿可有派人递话给韩国公府的人?”
丹胭点头道,“王爷已派人送去了。”
柳长妤便再未多话,一心着手习得绣活,便在这时,屋外小丫鬟秋安入内,福礼道:“郡主,慈元殿的太监马公公前来王府了,欲传话于郡主。”
慈元殿的?那便是太后的人了。
“请进来吧。”
柳长妤放下针线,起身踏步出屋,在院门口迎到了马公公,来人贼精贼精的,那人先行了大礼。
马公公躬身道,“咱家参见郡主,给郡主问安了。”
“起来吧。”马公公说话时压着一副鸭嗓子,可是难听,他谄媚道:“娘娘在宫中已有段时日未宣郡主入宫了,娘娘本想着王妃身子不好,便未多打扰,近来听说王妃早已是无恙,便想
请郡主入宫一见。”
早在柳长妤听秋安说,太后的人来了王府,她便心觉除却太后召见,不会再有其他。选秀将至,太后想多见她几见,丈量下她可否是为后的好人选。
柳长妤不可能不去,况且她是定要去的。太后不亲自瞧量她,她如何能叫太后对自己生了厌呢?
于是她笑道:“既然是太后娘娘寂寞,那本郡主定会入宫作娘娘的陪,公公回去传话吧。”
马公公一听,眼睛都笑没了。柳长妤又示意丹胭给马公公送打赏的钱,意思意思之后,马公公可乐坏了,当下便喜着离开了畴华院。
翌日清晨,宫中的马车准时停靠在王府大门,柳长妤身披八福罗裙,裙上有金丝银丝所绣的花纹,贵不可言,乌发由红宝石海棠花簪挽起,满身霞光,坐上了马车。
在随宫俾走入慈元殿后,柳长妤发觉今日前来慈元殿的,仅有她一人。
太后正坐在上首,她对柳长妤今日的打扮很是喜爱,祈阳郡主便该是红色着装,明艳且又披着贵气,该是坐上那位子才是的。她招手笑道:“祈阳,好孩子,快过来。”
每每听见太后管自己叫“孩子”,柳长妤都心生别扭,分明太后也仅是三十而已。
柳长妤并未亲密的坐在太后身侧,而是隔了些距离坐下。想起那日她问向梅的话,太后可是与太皇太后看不对眼的,甚至是要加害太皇太后的人,她便觉着离得远些好。
说来也奇怪,太后今日寻柳长妤看似是当真心有寂寞了,她未与柳长妤闲谈,只唤她就着坐下后,为自己诵读话本子。
柳长妤不明其意,但还是从巧姑姑手中取来一本册子,随意捡了一页念书。
她心思本就不情不愿,这念书的声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柳长妤所选的这个故事,讲述了一对痴男怨女,当下听得太后头都大了。
柳长妤平淡无比的声音,与痴痴怨怨的故事,太后心头不耐,挥手道:“祈阳,这故事太后不喜,你换一个。”
“那臣女再挑一个。”
柳长妤面色不变,心中却暗爽不已。余光中她瞥见太后隐隐透了黑的面色,疑心太后不喜痴男怨女的缘由。
兴许是早年时,太后还未入宫前,曾有过一段不得意的恋情,也说不准呢。
能给太后心里添添堵,这事柳长妤便乐此不疲地去做。
于是她这回未选痴男怨女,而是选了一则被女子所负的男子,最终自尽而亡的悲剧故事,依旧是用毫无情感起伏的声调,念了大半段。
柳长妤刚念到,“是夜,许公子点了烛火,却莫名落下泪来,”太后又出声不耐道:“祈阳,行了,再换一个。”
“太后娘娘,这故事您也不爱听?”柳长妤翻书的指尖顿住,她抬眼一笑又道:“这可世间唯有风花雪月最得趣事,太后不愿听听一试吗?”
柳长妤可以肯定,太后定是心中有事,却与这男女情事有关切,还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太后黑透了的脸有逐渐转好的迹象,她叹了一口气妥协道:“行吧,那哀家再听你念一段。”
她眼底情绪翻涌,只是柳长妤看不明白其中为何。只是在柳长妤念书时,太后涂着大红的蔻丹便随之指尖下摩挲。
“太后,臣女见着一段有意思的,这便念给您听。”
柳长妤偶得翻到一页,起了兴致,她便手指在书页上,一字一顿念道:“一个是闰中怀春的少妇,一个是客邸慕色的才郎。分明久旱受甘雨,胜似他乡遇放知。”
这话一出,太后才转好的脸色又一下变为黑沉,她的指甲扣进了手心里,目光冰冷而对坐在下首的姑娘,而那姑娘却浑然未觉。
后一刻,又从柳长妤嘴里蹦出“颠鸾倒风,曲尽其趣”几个词,太后更是心生厌弃了。
大家闺秀,名门贵女讲究的是大方有度,知书达理,言行得当,尤其是是行为与礼教应当得体,这同样是日后为皇后的必要修习之一。
像柳长妤这般性子张扬嚣张,且丝毫不约束自己言行,甚至出口浑话的,太后着实有些看不上眼了。年前那段日子,柳长妤入宫时曾被太后训斥过,言语不得当,那时太后寻过崇安帝一问,崇安帝却笑笑并劝慰太后看开些,柳长妤年岁小,派个嬷嬷前去管教管教,日后
便会好了。
太后当时是坚定不移地想择了柳长妤入宫为后的。只是那念头如今是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