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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肩膀上露着四把剑柄,它们从左到右并排插在背后。黑骑士斗笠下乱发茂盛,被大风吹得乱抖,剑柄上冒出的杀气也如茂盛的草木蓬勃而上。
店堂里喝茶的人都被敞开的大门外卷入的瓢泼大雨射在脸上,一时动弹不得。
“客官,”老郑迎上去双手乱摆,“马不能进店啊。”
黑袍骑士没有理他,反而在窄小的店堂里转开了身,黑鬓马沉重的蹄子踏得地板空空作响,被雨打湿的畜生臊味四散而起,先前进店的客人四处闪避,黑马在窄小的店堂噔噔地打着转,如海碗一般大的蹄子踏翻了一张方凳,只听得沉重的一声响,凳子碎裂一地。
那马上骑士一翻手,用马鞭挑开了那女子的斗笠。老郑见那女子神色如常,淡淡的看了骑士一眼,雨披下露出的袍角上可见绣着淡淡水印般的卷草纹饰,在这样的狂风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骑士那副粗野的面孔如一座山倾倒下来,对着女子的脸看了一看,手上又一动,将地上的斗笠又甩回那女子怀里,然后直起身喝道:“上房一间。”
一粒光灿灿的东西划了道弧线朝柜台上落去,黑骑士连人带马窜上楼梯——朽烂的楼梯踏板如要断裂般吱嘎作响——如同一团魅影消失在二楼走廊里。
老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粒东西,却是一枚沉甸甸的金瓜子。他转忧愁为喜笑,将金瓜子揣入怀里,就要上前关上大门,却发觉屋顶上无时无刻聒噪不休的鸟儿们没了声息。
他迟疑地探出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雕展开双翅,正在天空中盘旋。那只雕一双巨翅张开足有十二尺宽,上部是褐色的,下部是白的,很是分明。
巨雕一翅膀飞开,山道上却行来了另一名客人。
那客人是一名秃头大汉,披着一身雨走入店中,如同一只鸟蛋的光头上雨水横流,鹰钩鼻子好似鸟喙一样长长突出,深陷的眼窝周围一圈颜色发黑,黑色的瞳孔有如鬼火滚动,客人伸出一只粗壮的手,敲了敲柜台,沉声说道:“一间上房。”
老郑看到他手背上隐然有个精细的纹身,仿佛是一个山川日月的图案,不由得心里悚然一惊。
老郑闻到一股强烈的骚臭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光头客人的身后。还无声无息地跟着匹状如牛犊的长毛畜生。那畜生带着一身毛发上带着灰褐的颜色,一昂头露出口雪白的尖牙,原来是头巨狼。
“客官,小店不许带……鸟兽进……”
一根细细的银链从秃头袖子下穿出,如电飞起,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缠绕在柱子上。
“救命……”老郑从喉咙咯咯地挤出了一声。
秃头人不受打动地继续说道:“送一壶酒,一桶热水。二十斤生肉到房里去。”
喉咙上的压力突然消失,老郑滑落在地,他摸着脖子坐起来,发现秃头人已经消失了,只是听到厚衣袍在楼梯上拖动,以及巨狼蹑手蹑脚走路的声响。
这声响余音未消,空气里铮铮响了两声,一名瘦骨支离见风就倒的琴师走了进来,右手上抱着只焦尾古琴,手上一支长竹杆笃笃地点着地面。却是名瞎子,看打扮显见是个游方卖唱的吟游人。除了那琴看上去较为名贵之外,倒不见什么特别,但老郑还是充满不信任地向琴师身后望去,地板上光溜溜的,确实没有其他古怪畜生。
终于来了个还算正常的人,他望着那瞎子一双翻白的死鱼眼如此想,不由嘘了一口气。
那琴师走得气喘吁吁,摸着了桌椅一坐下来,就从背后包裹里掏出一轮大如斗笠的锅盔饼,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一张怪口猛如狮虎,没吞咽几下就吃下半张。他的手举起来的时候,老郑看到他手腕上有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一个仿佛六弯新月簇拥成的莲花形状挂坠在其上晃动,不断向外荡漾出金色的光纹。
老郑在道上混得久了,不由得想起一个古怪的名头来。他自然不敢说破,只能装作没看见,只是舔了舔舌头,轻轻地说:“小店不能自带食物……”不过他声音太轻,即便是听力灵敏的瞎子也未必能听见。
“坐下一块吃点吧。”瞎琴师突然说。他的声音洪亮,几乎将老郑唬一跟斗,待明白过来这不是和自己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急抹头向店外看去,果然门外还一声不吭地立着一人,正在雨里淋着。
只看到那人面貌丑陋,驮了个背,头和脖子仿佛枯树上的节,不自然地向前探着,手脚关节又粗又大,一看就是个干苦活的农民,只是面色却如石灰一样惨白。
那驼背农民动作僵硬地走前两步,进了店门,直起身来,轰隆一声响,一个重物滑落在地。老郑张大了口,发现驼背上居然背着副棺材。
“老天,棺材不能……”老郑迎头撞上驼农民那死人一样的目光和脸孔,不由得把“进店”两字吞入肚子里。
瞎琴师扒拉一声掰下半块饼,朝农民递去,简单地道:“吃。”
“月亮快升起来了吧?”回答他的是个瓮声瓮气毫无生气的声音,就像是从农民的腹部发出。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骷髅头盖制成的碗,就着天井接了点雨水,碗很快满了,驼背农民端着就喝。
不管了。老郑绝望地在心里嘀咕着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他现在一心只想钻入楼梯下睡觉的地方,给自己灌上两杯白酒,然后用被子蒙上头呼呼睡去。
而在店堂里,强盗们的屁股在凳子上的扭动也越来越多,他们在道上混的时间不少,看出来这些形象举止怪异的客人有问题。他们相互对视,不出声地埋怨自己人,最后决定扯呼。强盗头子是个动作迅速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丝毫也不耽搁工夫,一眨眼的工夫就和四名党羽跑了个干净,临走还偷走了酒桌上的几副碗筷。
此时却不见店家的影子,原来那时候老郑那时候正钻在柜台底下,在一大堆积满灰尘的什物中翻找。他果然找到了一打发黄的纸,对着那几页纸沉吟半晌,叹了两口气,又将它们藏好,然后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
琴师慢条斯理吃完饼子,擦了擦嘴,说:“一间上房。”
“上房,上房,”老郑没好气地一遍遍抹着面前光溜溜的柜台,“上房已经满了。”
“上房一间。”那背着棺材的农民也直楞楞地转过身来,嗡嗡地从肚子里发出声来。
一听到这阴森森仿佛骨头相互摩擦的嗓音,老郑的粗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挤出一副苦脸,道:“真的只有两间中房了,两位客官不妨再往前走一段,不用完全天黑,就可赶到前面山城,许多客人都宁愿多赶一程路,到大地方住宿呀。光洁松软的大床,还有热水洗澡的。”
“哦?”那瞎眼琴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只是外面如此大雨声,要不要继续行进让人拿不定。
正在此时,门上又响。老郑嘟囔着不好听的话前去开门,门扇一拉开,却见那五名逃跑的强盗又排着队灰溜溜地站在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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