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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张霈伦的智慧,也让他能看到李绍泉的过人之处,光旭六年(西历9080年),他和张芝栋煮酒论英雄,推陶鹏为韶光以来的最优质偶像,大伙都在学习他,但都只能学到局部,李绍泉“学其大而举措未公”。虽然张霈伦觉得李绍泉办事不够公道,但能学到几十年来最为优秀的人物之“大”,仍可算一高度评价,张霈伦不是那种非此即彼的道德狂人。

    张霈伦和这种真实的理想主义精神,是一把双刃剑,他靠着这个,赢得了江湖名声,大佬的好感,以及,更为重要的,自我的安妥,这柄剑的另一面还没有亮出来,但是,迟早都会亮出来的。

    光旭八年(西历9082年),朝中发生一件大事,李绍泉母亲去世,他自己,也要丁忧了。

    李绍泉的丁忧跟张霈伦的丁忧完全不是一回事,张霈伦再牛,也还在边缘晃悠着,丁一下忧,最多影响个人晋升外加经济收入,李绍泉丁忧,会让整个朝局变得暧昧难测。李绍泉的亲信分为两拨,一拨劝他别那么实心眼,去丁那牢什子忧,不还有“夺情”这一说吗?

    所谓“夺情”,就是由皇帝出面,表示,虽然朕能理解你悲伤的心情,但是国家实在离不开你,自古忠孝难两全,对不住了,你还是留下来帮帮我吧。

    以李绍泉跟上面的关系,弄个“夺情”不成问题,但是还有另外一拨亲信认为不妥,前朝权相张苴正,就是这么操作的,照样身陷“丁忧门”,闹了个灰头土脸大狼狈,谁比谁傻多少啊?

    李绍泉犹豫了那么一下子,他这一犹豫不当紧,带出了后患无穷。

    李绍泉为人虽然挺强势,但毕竟不像张前辈那么彪悍,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决定,还是暂时丁一下忧吧。事情定下来,他的当务之急是要给自己找个替手,他看中的人选是张树声,张树声也是合肥人,从镇压长毛教匪时就跟随李绍泉,是李绍泉的自己人。

    估计李绍泉起码对张树声做了暗示,张树声很高兴,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准备甩开膀子干一场了,并通过他的儿子,有“清流腿子”之称的张华奎,向张霈伦传递出了拉拢的信号。

    大乾官场上的事,和男女之情常有相似之处,你有情,我有意,眉来眼去,投桃报李,一桩联盟就此缔结,自然是皆大欢喜。然而,这样的美妙桥段并不能概括全部,时不时,还有另一种情况,楚王有心,神女无意,一方表错了情,另一方不肯会意,只落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主动的那一方有些沮丧,但想来也能理解。但张霈伦的反应十分强烈,倒有点像无端被贾瑞调戏了的王熙凤。

    他回信拒绝了张华奎,张树声对他的保荐,则遭到一位言官的弹劾,说是“疆臣不得奏调京僚”:张霈伦乃是京官,他的升降哪有你疆臣插嘴的份?张家父子讨了个天大的没趣。而这位言官的动作,不能说和张霈伦毫无关系。

    之后,张霈伦写信给李绍泉,说这张树声没有什么本事,本应该萧规曹随,这上任才几天,就想网罗清流,真是吞刀吐火,旁门左道。又说,他“竟不知鄙人身份意趣,可怪之极”。

    有人说他做得这么绝,是想掩饰之前与张家父子的勾搭,虽然张树声是李绍泉自己选定的替手,可惜张树声小动作太多,走得稍稍远了那么一小步。

    但张霈伦就是个决绝的人,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这决绝,既是一种身段,也是他的生存发展之道,为了将这身段进行到底,得罪个把无足重轻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官场上,没有谁是无足轻重的,心机深沉的人,连一个门子都会敷衍得很好,这些人就像棋盘上的小卒子,看上去是最底层,可是,一旦小卒子过了河,又巧不巧地走到了某个要害位置,那杀伤力,也是可以层层裂变的。

    况且张树声并不是个小卒子,虽然,随着李绍泉归来,他灰溜溜地离去,但是,只要他还在江湖上一天,张霈伦都不能说是完全安全的。

    但命运之神似乎偏爱张霈伦,张华奎惹出了人命官司,弄死了翁叔平的得意弟子孙黎辉,张树声因为暗中支持刘永福黑旗军在越南生事而被贬职,张霈伦基本上不用再担心张氏父子的报复了,但这一页并不等于完全揭过去了。

    张华奎的好友盛昱上了一道奏折,但矛头不是指向张霈伦,而是直指整个军机处,这纸无的放矢的奏折,表面上看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仁曦太后虽然早就看敬亲王把持的军机处那拨人不顺眼,但并没有拿这个奏折说事,只是把军机大臣全体训了一顿了事。

    这场风波从表面上看,暂时与张霈伦无关,但它似乎刺激了仁曦太后进行人事改革的兴趣,一个月后,又一道上谕下来,张霈伦和另外两位清流名士被委以重任,派往各地“会办”防务,陈葆臻和吴大成分到的都是内地,独独他张霈伦分到的海疆。

    面对这道诡异的任命,张霈伦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出发前,他特地去天津拜访了李绍泉,李绍泉带他参观了北洋海军,李绍泉还告知了他一些江湖规则,比如说,怎样从眼前的死局中脱离出来。

    李绍泉认定,这次将张霈伦发落京外,是上面嫌他话多,但“未始非磨练英雄之具”。“磨练英雄”四字,应该不是指望张霈伦能在海防事业当中发挥什么作用,而是故意让他这个不懂实务的书生出去栽跟头。

    在一切结束之后,李绍泉对张霈伦说,所谓“会办”实系贬谪,“只合浮湛”。他心中的“磨练”二字,应该就是“浮湛”之道,在复杂的境遇中,如何虚与委蛇,自我保全。

    张霈伦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打算到地儿先了解一下情况,奏明朝廷,如果能被很快召回,那当然非常好,如果不召,就“设辞乞病”。他想得很周全,却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人,有时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

    可一离开天津,张霈伦的想法全变了,不但没有装病开小差,反倒比任何时候都积极的参与到了海防事务当中,并且殚思竭虑,细细谋划。难道,亲临一线之后,他发现了生机所在,掌握了制胜秘笈,从而变得信心满满?其实不是,在巡视过程中,他曾给侄子张仁俊写信,满纸的牢骚,对于“办事之人多有前科劣迹”的现象痛恨不已。

    为什么要做这件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之事?还是因为,“非如此不可”!当张霈伦来到一线,发现他的同僚皆是窝囊软弱靠不住之辈,他就丢掉了预先准备的那所有退路,假如他退,谁来顶上?明知道顶上也许会身败名裂死得很难看,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选择。

    现在,他终于走上了绝路。

    张霈伦不自觉的收回了思绪,拿起上好了刺刀的步枪,站起身来。

    看到他双手战抖的样子,四个叛军士兵竟然相视大笑。

    张霈伦咬紧了牙,双手平端步枪,正要向叛军冲刺,却不料脚上伤痛发作,一个踉跄便摔倒了。

    一名叛军士兵上前,一脚踩住了他的步枪,猛挥枪托,砸在了张霈伦的头上。

    张霈伦两眼一黑,双手仍死命的抓着步枪,吼叫着用力往外抽。

    “砰!”

    踩在步枪上的脚突然松了,那名叛军猛地向后摔倒了。

    刚刚枪托重击之下,张霈伦的视力仍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仍能看到对方倒下,他也不管对方倒下的原因,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奋力猛刺。

    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仍然不管不顾的继续做着刺击。

    “砰!砰!砰!”枪声变得密集起来,张霈伦感觉到子弹从自己的身边嗖嗖的飞过,但他还是没有停手。

    对方的肠子已经给他挑了出来。

    “张大人!张大人!”急促的呼唤声传来,是在叫自己吗?

    张霈伦转了转头,看到四个叛军都已经倒下,而在不远处,大队的衣甲鲜亮的官军正向他这边奔来。

    意识到自己得救了,张霈伦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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