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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便瞥见刘珍玲背后木头墙上,以繁体字刻着一首诗,应该是从前羁押在这里的女孩留下的:
“美例苛如虎,人困板屋多。
拘留候审多制磨,鸟入樊笼太折堕。
惨莫诉,呼天叹无路。
过关金门难若此,饱尝苦味悔奔波。”
陈曼丽本斜靠在床上刺手帕,一见淮真,立刻坐起来。
刘珍玲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白惨惨地躺在上铺,侧脸对着淮真,突然地说,“出生在加利福利亚,天生比中国人高一等。也天生比白人低一等。”
这话淮真实在没法接。只瞥她一眼,说,“我生在中国。”
尔后淮真以四川话轻声问陈曼丽:“吃饭没?”
她摇头,“说没煮我们的份。”
淮真将装了欧包的篮子递给她。
“谢谢,”陈曼丽接过来,朝上铺看一眼,又说,“我叫不动她。不晓得她咋子了,昨晚哭了一晚上,你帮我问一哈好不好?”
淮真敲敲床铺的木头板,“吃点欧包作早餐。”
上头气若游丝一句,“我不吃,留给她们吧……”
淮真想了想,说,“移民局联系到你妈妈了,她应该下周就到。”
过了一会儿,一声哭腔响起:“我……肚子好疼。”
“吃坏肚子了?”
“不是……”她声音越来越小。
淮真问陈曼丽,“你见她吃过啥子没?她闹肚子了。”
陈曼丽哎呀一声,“葵水来了是不?”说罢,将床尾一只竹箱笼打开,寻出一只绣了四郎探母的刺绣月经带,敲敲上面床铺,塞进刘珍玲手里。
刘珍玲捏在手里一看,气地甩手便扔了出来,“这种老古董我姥姥都不用……”
淮真吓得伸手一接,才不致使月经带掉在黑漆漆的地上。
陈曼丽有些委屈,“新嘞,我都舍不得用。”
淮真替她向上铺那位转达了意思,半晌没听到动静,又说,“你不用,你妈妈来之前这些天也没人能给你洗床铺。”
她微微支起身子,看了淮真一眼。而后气弱了一些,“那……那你还给我。”
麦克利没听懂女孩们的谈话,也不知那条刺绣棉布做什么的,仍高高大大的立在一旁等着。刘珍玲手执月经带,有些委屈看了这高大白人一眼,张了张嘴,纵讲得一口流利英文也不知该如何出嘴。淮真见状,便立刻起身,打算与麦克利一起离开羁押营房。
刚转身,便听见后头喊了一声,“等一下。”
然后听见陈曼丽问道,“要是我被爆纸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家去?”
淮真突然愣住。
爆纸,是冒名顶替美籍华人的“纸儿子”这行生意创造的广东行话,她怎么会知道?
“你从哪里晓得‘爆纸’的意思?”
陈曼丽张了张嘴,没说话。
淮真看她一眼,没接着往下问,几步小跑跟上麦克利。
离开麦克利不经意地以英文问道,“她叫住你,都说了些什么?”
“她问我,能不能帮上面女孩买点东西带过来。”
“什么东西?”
“女孩子……的东西。”
麦克利便不再多问。
淮真出了一手心的汗,竟然比她自己经过海关时还要紧张。
临近十点,西泽仍没得空,只好委托麦克利送另两名值夜联邦警察与淮真同车返回市区。
快到唐人街时,途径哥伦布街的O.M.俄德商店,淮真请麦克利将车停在路边。
俄德商店距离唐人街不过五分钟步行时间。下了车,她飞快跑进商店,以二十美分价格,买了两袋最便宜的Southall’s Towels一次性卫生巾,装在纸包装袋里,交由驾驶室里的麦克利,请他帮忙带回天使岛移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