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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姊姊”的意思,这个,慈禧是晓得的,可不是,为什么用“女兄”,而不用“亲姊”甚至某些人口中笔下的“嫡姊”呢?
呃,“嫡姊”就算了——这个道理,仿佛“嫡嗣”,荣安和穆宗,并非一母同胞,扯不上那个“嫡”字。
“亲姊”呢?荣安和穆宗,当然是亲姊弟,“亲姊”——没有问题呀?
沉思片刻,慈禧明白了:
前边儿已经有了“血嗣”,后边儿再来一个“亲姊”,不过画蛇添足,并不能增加荣安继位的合法性。而“女兄”二字,强调的不是“女”,是“兄”,既然荣安、穆宗为兄弟,则援引“兄终弟及”之义,荣安便有接替穆宗的资格,虽然,这儿的“兄”、“弟”,刚刚好倒转了过来,实为“弟终兄及”。
再看两宫皇太后撤帘的诏书——这是慈禧真正关心的。
立荣安为嗣皇帝的诏书,是用两宫皇太后的口吻写的;这封诏书,则是用登基后的嗣皇帝的口吻写的。
诏书大捧两宫皇太后,说她们“智珠在握,旋转乾坤”,“朝乾夕惕,夙兴夜寐,握发吐脯,备极勤劳”,“励精图治以综万几,虚怀若谷以纳舆论”,“圣德流芳,泽被四表”,终于“戡平大乱,扬威万国,海宇欣悦”,“七载之下,乃臻八荒升平之治世”。
虽然是拍马屁,但每一句话,都算有根有据。
军情紧急的时候,“六百里加紧”、“八百里加紧”的折子,往宫里边儿递——基本上是长春宫,真的是不分点儿的,根本不管两宫皇太后在做什么——梳洗的时候收到过折子,传膳的时候收到过折子,不论两宫皇太后当时在做什么,都得停了下来,先看折子。
半夜熟睡之时,“八百里加紧”的折子到了,被从床上叫了起来,亦是家常便饭。
“握发吐脯”神马的,不为虚誉。
慈禧在心里默念,“总算他还有点儿良心,说了几句公道话!”
再看下去,慈禧不由眼睛发亮了,“中外咸称‘女中尧舜’”。
女中尧舜!
这个词儿,并不是慈禧第一次听到、见到,可是,君臣对唔之时,那些轻飘飘的颂圣,怎么能够跟“撤帘”诏书这种国家最重要的文告相提并论?
虽未“盖棺”,却已“定论”了。
慈禧明亮的眸子中,升起了一层淡淡的、湿润的雾气。
她略略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看了下去。
嗣皇帝说,两宫皇太后“照拂朕躬,无微不至”,多年来,朕“凡事无不仰荷慈怀曲体”,如今,自己初登大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恐“德力难副”,因此,“再三吁肯两宫皇太后,继续垂训”,以便朕“有所依凭”。
可是,两宫皇太后说,当初“俯允垂帘”,“本非意所乐为”,实在是因为穆宗毅皇帝冲龄即位,俺们姐儿俩,不能不问事,“垂帘”,是“非常之时”的“非常之举”,皇帝成年,我们自然就要撤帘归政的。
几年下来,上下同心,内外相维,有了如今的局面;你呢,也成年了,也大婚了,我们看你,嗯,很好,很是个好皇帝的样子!我们很放心!所以,唉,该让我们过几天清闲日子了!你是个孝顺懂事儿的好孩子,该明白皇额娘的苦心!
看到这儿,慈禧心里“哼”了一声,暗道:装什么装啊?
不过,虽然是“装”,可是,“装”的很漂亮。
彼此脸面,都很漂亮。
继续看下去。
嗣皇帝说,两宫皇太后去意坚定,朕“再三吁求不得”,实在没有法子,只好“仰承懿旨,恭奉慈驾,撤帘归政,移跸名园,颐养冲和”,同时,“允宜崇上两宫徽号,以冀仰答鸿慈于万一”,“所有一切应行典礼,饬下王大臣敬谨办理。”
这一段,有两个地方,慈禧是特别满意的。
一个是“移跸名园,颐养冲和”。
这八个字,虽然没有直接将“颐、和、园”三字连在一起,但已不啻以最高层级的法律形式,确定了两宫皇太后对颐和园的“所有权”。
一个是“饬下王大臣敬谨办理”。
一般的诏书,涉及典礼,用语都是“该衙门敬谨办理”,很少“饬下王大臣”的,这五个字,代表两宫皇太后的撤帘典礼,是比拟皇帝登基的国家最高层级的典礼。
至于“徽号”是什么,反倒不是慈禧最在意的——其实,也不是她不在意,而是这些东东,她实在是不懂,只好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看来看去,再没有什么可挑眼儿的了——就是按着自己的意思写,也未必能够更加满意了。
装作慈安根本没有看过这两份诏书的样子,慈禧替慈安,细细的讲解了一遍,慈安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好了。
慈安探询着问慈禧:“咱们……用印吧?”
慈禧点了点头。
慈安微微提着的心,往下一放,赶紧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取出那枚“御赏”来,递给了慈禧。
慈禧接过,在两份旨稿上,一一的钤了印。
“御赏”是阳文,印痕是蓝色的。
国丧未过,不能用红色的印泥,只能用蓝色的印泥。
慈禧将“御赏”还给慈安,接着,也掏出了一个小锦囊,取出了“同道堂”。
慈安注视着慈禧的动作,心又微微的提了起来。
蘸了印泥,慈禧捏着寸许见方的玉印,移到了“御赏”印痕的边儿上。
她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慈安的心,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提。
但是,慈禧终于将印轻轻的钤了下去。
抬起手来,旨稿上,阴文大篆的“同道堂”,清晰宛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