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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你之前想让永平协理宫务,她却坚决不肯一样。我知道皇上你放言不立后是用心良苦,但你也该知道,我虽说从当年就已经是有女万事足,但从来都没想过将来当太妃。”
皇帝登时面色微白。他知道裕妃从来不喜欢说假话,因而眼下这无疑是告诉他,已经完全不打算再生育子女,也无意于后位,甚至都不在意日后储君是谁,天下会交到谁手中。
眼看那浴池中转眼间就已经蓄了半池水,他突然一言不发,就这么宽衣解带后径直走到池边,随即蹬掉鞋子,径直一跃而入。在他身后的裕妃见这一幕,原本眼神微闪想要说什么,可随即就听到了皇帝的一声惊呼。
吓了一跳的她慌忙上前,可连衣服都顾不得脱就入水想要救人的刹那,却听到皇帝开口大骂道:“柳枫,你这个蠢材,这是要冻死人吗?”
已然入水的裕妃顿时哭笑不得,在这已然入秋的天气里,这水确实是……很凉!尤其是她眼下这衣衫湿透全都紧贴在身上的当口,那更是觉得愈发凉了。然而,看到此时此刻那四面雕着凤头的出水口中,流出的水已然水雾缭绕,分明后注入的才是热水,她就笑了起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烧水哪有这么快……阿嚏!”
听到裕妃这一声喷嚏,皇帝这才慌忙回头,看见裕妃此时那光景,禁欲多日的他登时脑际轰然巨响,眼神中原本隐藏很好的那一丝火苗,也瞬间被勾动了起来。
守在浴堂之外的柳枫竖起耳朵倾听里头的动静,听到那一声喝骂之后,却没有骂人的动静,紧跟着却是哗哗水声传来,他不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暗叹御前的活真不好干。
放冷水也好,放温水也好,但总不能不放水,要是那个大浴池一直都空着,回头就是皇帝裕妃会放过他,太后也不会放过他!眼下这紧急烧好的水正不断注入浴池,论理总不应该会冷了。当然,他还得去吩咐一下那些家伙,以免人紧张掺了太多的热水,那可要烫死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沐浴之后,皇帝和裕妃最终双双抱膝坐在了寝殿那张大床前宽大的地平上,一如他们当年曾经做过的一样。
此时此刻,包括柳枫在内的人全都被遣退了下去,皇帝这才说出了朱莹晚间在乾清宫对他说的那番话——毫无疑问,那是张寿托付朱莹转而禀告他的,他此时说给裕妃听时,恰是满脸的感慨和唏嘘。
“张寿真是运气好,遇到了现在的朕。要是早个十五年二十年,朕大概会对他这些奇思妙想拍案叫绝,然后给他一个大大的官儿,哪怕和朝中那些老大人干架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皇帝顿了一顿,这才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接下来他这个出头鸟就会被一大堆人掐死在鸟巢之中,就和业王之乱中死了的那几个年轻人一样。”
时隔多年,皇帝已经能够若无其事地提到当年那场乱子了,而裕妃也已经能够在听到那场几乎改变了自己人生的动乱时保持平淡。
而且,此时谈到的是和自己以及九娘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张寿,也是她们救命恩人的儿子,她自然不想更不能保持沉默。
“我不知道张寿在乡野之地是如何长大的,更不知道他如何能有现如今的这份见识。但我知道,皇上你一直都对没能保护好当年看重的那些年轻人耿耿于怀。既如此,你何妨再多信张寿一点?要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没有让你失望过。”
“你说得没错。”皇帝呵呵一笑,这才淡淡地说,“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就不会让莹莹对朕说,可以把这些海上走镖的人挂在兵部名下,可以在其中安插朕信赖的文武官员作为监察……他的想法很明确,既知道天下这么大,却固执局限于所谓天朝,岂不可笑?”
“朕只是担心,步子迈得这么快,这么大,朕这些年在朝中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打下来的这些根基,是不是能坚持住?而在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阳奉阴违的反对者,而外头又有多少人和当年一直都在等着朕露出破绽的业王庐王一样,等着刺出那雪亮的一刀?”
“朕不喜欢瞻前顾后,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又让朕不得不瞻前顾后。就比如……”
皇帝直接往后一仰,整个人很没仪态地靠在了床沿边上:“就比如朕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从那个豫章书院洪山长之请,把他女儿洪氏许配给大郎。就算她爹不在乎,但朕不希望将来等到事情不可收拾再出来收拾残局。就和大郎在沧州闯祸一样。”
裕妃知道,当年的皇帝任性冲动,但却有一种皇族身上少有的坦率和直接,拥有一颗很柔软的心,可这样柔软的心固然在这么多年帝王生涯中磨砺得渐渐冷硬了。但在很多时候,只要允许,皇帝常常会表现得犹如一个平常的父亲,一个平常的丈夫。
就如同皇帝从前对她自嘲的那样,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但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昏君庸君的数量,远远多过圣明君王,哪怕那些所谓的圣明也常常是昙花一现,到老了又是一个昏君庸主。
可是,她喜欢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冷硬的皇帝……
因此,裕妃哂然一笑,随即用极其淡然的口气说:“听说那洪氏随她父亲一同入京了,皇上何妨见见?如果真是一个好姑娘,而且也真心愿意嫁给大皇子,然后感化他回头,那么就成全了他们父女。但如果只是她父亲存着私心,那么皇上就另给她挑一桩好姻缘就是了。”
“强扭的瓜不甜,凡事总要两厢情愿。至于张寿的事,那也一样,他愿意皇上也愿意,管别人干什么?张寿不是一味热血的少年,能保护自己,赵国公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婿。”
皇帝被裕妃这话说得顿时大笑。等笑过之后,他就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个依旧如昔日一般坦率的女子,欣然点头道:“好,朕就都听你的。不过,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你来说一说,我们那女儿对那姓宋的,真的就和张寿对莹莹说的那样,纯属不甘心,一点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