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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冒雨去仓房察看一番,卓琏身上的衣裳又被雨水打湿了,如今正值暮春,白天温度虽不低,到了夜里却有丝丝凉意渗进来,一个不防便会染上风寒。
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回的机会,卓琏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走到案板边上,将葱姜切成细丝,放在瓷罐中煮好,分别盛出两碗放在桌上,温声道:“小叔,先喝点葱姜水,免得着凉。”
原本桓慎不想领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上女人隐含担忧的眼神,不知怎的,那些拒绝的话竟被哽在喉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心里觉得憋屈,皱着眉端起粗瓷碗,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看到青年如此粗豪的动作,卓琏头皮发麻,颤巍巍问,“刚出锅的,不烫吗?”
汤水自然是烫的,桓慎嘴里又涨又热,仿佛有一根根细针戳在软肉上,带来阵阵疼痛,但他却不想表现出来,强忍着没有吭声。
青年蹭的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就要往房间走,卓琏急忙跟了上去,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等等。”
桓慎心里不耐,却见女人从缸里舀了凉水端过来,道,“快含口水,凉一凉就没这么疼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想而知那股疼痛究竟有多难捱,见他不动,卓琏继续劝说,“小叔来酒坊是为了看着我的,要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达成目的?你明日就要跟着上官当值了,要是一开口就满嘴血泡,恐怕会招人耻笑......”
手中木瓢被人一把夺走,卓琏也不恼,笑盈盈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等他用凉水漱了几次口后,才关切地问,“还疼吗?”
桓慎不免有些羞恼,黑眸中冰寒一片,尤为慑人,但他耳根处却浮起薄红,幸亏厨房里只点了盏油灯,光线昏暗,否则这副狼狈的模样若是被卓氏看在眼里,他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青年摇头,一语不发地从厨房里离开,面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雨水沾在身上到底有些粘腻,卓琏从不爱亏待自己,临睡前,她特地烧开了热水,端着盆倒进木桶中,用皂角将身子擦洗干净。因为折腾了许久,她睡得晚第二天起得也晚,离开房间时,酒坊再无他人,估摸着桓慎已经出门,去官府当差了。
想起昨晚被雷劈碎的青石板,卓琏走到仓房门口,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满地碎石。
老天爷这不劈那不劈,偏偏毁了盖在水井上的青石板,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以往卓琏也不算迷信,但死而复生后,她对那些神秘莫测的力量很是敬畏。思索片刻,她拿木桶打水上来,澄澈清透的井水甫一出现在视线内,卓琏迫不及待舀了一瓢,垂头尝了尝。
上辈子为了酿酒,卓琏曾在北平附近遍寻名泉,只可惜泉眼不是枯竭,就是不够甘美,让她大为遗憾。现在品尝了眼前这口无名井水,她觉得一股沁凉的味道盈满口腔,将她味蕾彻底打开,仿佛此刻不是处在市井,而是置身于草木繁茂的山林中,清冽甘美至极,若是茶圣陆羽到此,想必也会赞不绝口。
放下手中的葫芦瓢,卓琏闭眼回味,怪不得卓家愿意出三百两纹银将酒坊买下,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这口井的殊异之处,才会如此急不可耐。
正当她琢磨着该如何用井水酿酒,桓母与福叔迈进了酒坊大门,一看到儿媳,桓母快步迎上前,问:“昨夜琏娘宿在酒坊,睡得可还安稳?”
卓琏心道:若是没有桓慎的话,她会更加舒坦。不过当着婆婆的面,她也不好说小叔子的坏话,只微笑着点头,看起来格外柔顺。
上午卓琏跟着桓母在前堂卖酒,来的客人依旧不多,有时候好半晌都不见人影,毕竟浊醪味道普通,普通人自己在家就能酿出来,何必在这儿糟践银子?
有了昨天的经历,卓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生意再冷清她也不急,有客人临门时,便态度温和的打酒;若没有客人,索性去仓房看看曲饼,免得潮气浸透了麦余子,影响造曲。
等到太阳落山,马上就要关店了,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酒坊门口,这人约莫三十出头,模样看起来很是斯文,穿着淡青色的绸缎衣裳,不紧不慢迈过门槛。
卓琏听到动静,抬头扫了一眼,也认出了他的身份——苗平,桓家酒坊曾经的大管事。
瞥见桓母面色煞白、两眼通红的模样,她不免有些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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