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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王赐看眼前此人,高大结实,穿着髡贼的对襟小褂子,腰里束着帆布带子,斜背一个绿布的小包。腰里跨着一把砍刀。他虽然不认识熊卜佑,但是久仰大名。听说此人去年押着几百颗海盗的首级大摇大摆的进城来到县衙面见吴大令的。以后一直听说他出入县衙,是髡贼对外交通联络的大头目。
“学生王赐,不知熊首长到此有何见教?”王赐故作镇定的拱手道。
“你就是教谕老爷?”
“正是学生。”王赐小心应对。
“真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来把你忽视了,哈哈,”熊卜佑笑着环视了下四周,“没想到你这里的条件这么差!”
“古人云,处陋室……”
“古人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先说今人的事情。”熊卜佑开门见山,“听说王教谕今天出了次远门?”
“不错,学生的一个门生,昨日捐馆了。师生之谊,总要亲身去送一送的。”王赐听说是问这个,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听说贵门生不幸过世,家中留下孤儿寡母处境困难?”
连这个也知道了,髡贼还真是消息灵通。王赐点点头,嗟叹道:“正是,家中留下寡妻和三个孩子,没了顶门立户的人,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现在学里和同窗们凑了一笔奠仪,眼下大约是过得去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王赐连想都不愿想。这家人家留下少许薄产,家主尸骨未寒,就有族人看相了要来谋夺。孤儿寡母之家,吃亏是肯定的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教谕,又是外乡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熊卜佑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请王教谕转交。”
王赐一愣,髡贼这算是怎么一出?难道这秀才和髡贼平日里有来往?自己从没听说过啊。如此素昧平生的送什么奠仪。
“这如何使得?”王赐心想,这钱大有问题,绝不可收,只把双手乱摇,“一则素昧平生,二来有碍清誉――”
“这么说,王训喻还是认为我们是‘贼’了?”
王赐这才意识到口吐真言了,赶紧解释道:“非也,非也,学生是说:贵方与我那学生素昧平生,如今现在又是孤儿寡母,送去奠仪,恐怕,恐怕有招物议,毁人清誉,请首长三思。”
这番话说得还算得体。熊卜佑没有继续追究,但是纸包却并不收回,只是说: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代表的是澳洲集团的全体。我们既然在临高久居,这里也就是我们的乡梓了。这是为乡梓的读书人尽一份力。教谕休要推测。”
语气十分强硬。王赐原想拂袖而去,显一显大明士大夫的风骨,奈何看着熊卜佑虎视眈眈的眼睛和腰里的砍刀,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份心意,我就替她代谢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件善事。再者他也瞧不出髡贼们能利用到这孤儿寡母什么。
熊卜佑见这酸子扭扭捏捏的接下了,心理鄙视了一把。他原是准备被教谕大义凛然的斥骂一顿的,没想到所谓的“士人风骨”也不过如此么。
“这奠仪是三百元流通券,”熊卜佑指着纸包,“等出了热孝,每个月另外致送五十元的补助,虽然菲薄,维持生计大约是不成问题了。”
王赐一时呆住了,每个月还有补助?!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呆住了。
“王教谕!”熊卜佑见他发呆,赶紧叫了一声。
“啊?噢,是,是。”王赐心中的感受十分复杂,即喜又忧,喜得是有了这样一笔钱,这秀才的家人不至冻馁,对一点薄产虎视眈眈的族人见到有澳洲人插手,也必不敢造次。对这家人是有了再造之恩了。忧得是,髡贼的企图十分明显,过去他们示好于乡间无知百姓,接着又拉拢县衙里的官吏,现在,他们的手又伸到了读书人中间了。一步一步,心思缜密,谋算无遗,简直当得起一句“其心可诛”了。
王赐现在感到自己把学田交给澳洲人种是个错误了――等到秋天能发钱米给廪生,大家岂不是都知道这是髡贼的功劳了?想到这里,王赐简直是悔恨交加。自己真是鼠目寸光,为了些钱米,让髡贼把手伸了进来。
熊卜佑看着这教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哪里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其实王赐也是太高估自己了,按照执委会的长期规划,对本地知识分子进行争取工作总是要展开的。不管有没有学田这回事。临高的读书人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