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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的这位三叔,这是还在打如意算盘,想好事呢?
“那个……”她开口便要说话。
不想,霍芸好却先一步放下茶碗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霍家这一众人前面,语气微凉道:“不就是分家么?那就不要乱糟糟的都杵在这里争执了。咱们一样一样的论清楚了。”
何氏原还想着这个小姑子就算再老成,但也毕竟年纪还小,这样的场面未必就能完全稳得住,此刻听她这般冷静的开了口,诧异之余就更是不免刮目相看。
霍芸好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四位姨娘,张姨娘仿佛为了壮气势一样,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脯,眼神却闪躲了一下,明显心虚。
其他几个人就只是局促又紧张的揪着帕子。
霍芸好道:“按照祖制和律法,父母亡故以后,除非是留了字据画押交代有特殊安排的,否则家中产业就只有男丁有权分一份。几位姨娘都是我父亲的妾室,分家分家产的事,与你们毫无干系。”
几个姨娘听她这话,心里顿时就先凉了半截。
“二小姐……”董姨娘差点当场哭起来。
霍文山偏心庶出的霍芸婳,就是对霍常宇,似乎都比对嫡出的霍常杰要上心些,如今这般情况之下,若是二小姐执意不肯关照她们,她们这几个就真的没活路了。
霍芸好没叫她开腔,紧跟着就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你们既是入了我霍家的门,又尽心服侍我父亲一场,我霍家也不会将你们弃之不顾,这府里你们如今已然是不适合再住,回头我在城外挑个庄子送你们过去颐养天年,你们自己贴身的仆从财物都可以尽数带过去,那边我也会吩咐下去,叫庄子上的人好生照应你们,每月的月例银子照旧,从杰哥儿的手里走账,算是替我父亲安顿你们了。”
家里的男人死后,有儿子的可以跟着儿子过,没儿子的妾室一般都是如此安排处置的。
宅子要腾出来给新的当家人,这些前家主的妾室都是被送出去的。
只不过么——
送出去之后的待遇也是千差万别的。
田氏手头宽裕,府里的这位二小姐也从没见她刻意苛待过谁,想来她既然做了这般承诺和安排,就必然会兑现。
霍芸好说完,四个女人中已经有两个都抹着眼泪跪下了。
董姨娘的口才好些,连忙感恩戴德的磕头:“婢妾谢过二小姐、四公子,谢过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日后到了庄子上,一定日日诵经念佛,替老爷和夫人超度,也替小姐和少爷祈福。”
霍芸好看过去。
张姨娘是半点没有心动的意思,而另一个赵姨娘则是神情紧张又忐忑的死死攥着自己年仅十一岁的女儿的手,仿佛一时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
霍芸好的两个庶妹,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十三的那个生母早就不在了,十一的这个便是赵姨娘所出。
两个女孩儿也都神情紧张的十分忐忑和无措。
霍芸好道:“妹妹们将来都是要许人家的,便留在京中吧,等父母的丧期过了,选定好人家,嫁妆我也每人给酌情备一份,也从杰哥儿的账上走。多的我不承诺,但总不会看着霍家的女儿落魄街头或者不得善终的……”
话音未落,赵姨娘就彻底放心了,松开女儿的手连忙跪下了,一边落泪,一边喃喃的道:“谢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
两个庶女也都定了心,姐妹之间不能跪拜,也都赶紧屈膝行礼道谢:“谢谢二姐姐!”
霍芸好冲两人略略颔首,最后——
就将视线定格于张姨娘面上。
张姨娘不好自己开口,霍常宇就沉吟一声,代为说道:“我姨娘将来自是要跟着我的,由我这个做儿子的替她养老送终。”
霍芸好点点头:“如此甚好,虽说我这也不在乎多养一口人,可张姨娘是有儿子的人,我若是越俎代庖,反而会叫世人诟病三哥哥你是个不孝之人。”
张姨娘听了霍常宇的话,顿时底气就足了,也不再畏首畏尾,腰杆儿也挺得更直了些。
霍常宇是看霍芸好这么周到的安置霍文山的妾室和庶女们,心里对自己所谋也更多了几分成算,觉得照这个势头,他今日能拿到手的财产必然数目不菲,早就没心思想那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情了。
霍芸好懒得理他,反正她就只是想把表面上的功夫都做足了,不留给别人把柄而已,得了霍常宇的准话,就已经回头看向了何氏道:“我对姨娘和妹妹们做此安排,嫂嫂可有异议?”
何氏本来正因为这小姑子的厉害暗暗咋舌,闻言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道:“二妹妹安排的十分妥当细致了,倒是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无能。不过人都说长兄如父,两个妹妹的嫁妆又怎么好叫杰哥儿一个人给出了,这样吧,到时候两个妹妹的嫁妆,我们二房也出一份,好歹总算是尽一份心意。”
霍芸好默认的略一点头:“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咱们口说无凭……”
说着,便叫了何氏带过来的账房胡先生:“胡先生,劳您照我方才所言,将安置姨娘和妹妹们的事宜写明,誊作三份,我与二嫂嫂,三哥哥各自画押敲定。”
“是!”胡先生应声,赶忙到一侧的桌旁摊开文房四宝,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将三份文书誊写好。
霍芸好和何氏都分别画押,横竖养几个姨娘和嫁两个破落户的庶女一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霍常宇也压根不当回事,只想赶紧把这些鸡毛蒜皮都扯清楚了,好进正题,就也利落的按了手印盖了私章。
文书落定,三人各自把自己的那份收好,霍芸好就直接对几个姨娘下了逐客令:“既然都安置妥当了,这里就没几位姨娘的事儿了,你们各自回去打点行李吧?”
“是!”几个姨娘千恩万谢的爬起来往外走,只有张姨娘站在自己儿子身后,一动不动。
霍芸好看过去,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姨娘难道是对你的去处不满意?”
张姨娘皱眉——
她方才自以为有儿子撑腰,和另外几个女人是不一样的,此时被霍芸好这般犀利的目光盯着,又真觉得此处没她说话的份儿……
就算以后她能跟着儿子出去自立门户,可毕竟现在人只要还在这个霍家的宅子里,就始终还是身份等同于半个奴才的妾室,确实在一群少爷小姐跟前没她说话的份儿。
张姨娘满是不甘的咬咬牙,终还是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去。
两个庶女互相对望一眼,便也想跟着退出去,却被霍芸好叫住了:“两位妹妹是姓霍的,自家兄妹议事,没什么是你们不能听的,你们就不用回避了。”
何氏很警觉的就意识到她这是想敲山震虎,怕是最后对这两个庶妹还有话说。
横竖这两件事处理下来,她就更没有半点想趁火打劫的心思了,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没等霍芸好再开口就主动抢白道:“行了,零碎的事情既然都掰扯清楚了,那就清算一下这府内财物吧。这些年我们夫妻虽不住在这府里,我也多少知道,咱们府里的人口多,开销大,府里的盈余不足,不少时候都是靠着母亲的嫁妆贴补的。母亲的嫁妆是她的私产,顺理成章都是留给二妹妹和四弟的,二妹妹保管妥当了就是,我们也不方便过问……”
霍常宇本就张嘴等着吞田氏的嫁妆呢,还以为有何氏出面,他能省事好些,冷不防何氏居然“高风亮节”的给他来了这一手,他脸色瞬间就连续变了几变,愕然的瞪着眼,不知该是如何收场了……
嫁妆这回事,从来就没得争议的,都是母亲留给亲生子女的。
如果霍常亭夫妻俩和他同气连枝,两人联手逼迫霍芸好姐弟就范完全有成算,可何氏先把话撂在这了,等于是把他扔半路上了。
一则他势单力薄,二则又名不正言不顺……
他连开口争一下都省了,因为——
自己心里就知道这不可行。
霍常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的难受。
武昙从旁看了半天的白戏,险些失笑——
霍家这个烂摊子里,难得还有个明白人,霍芸好的这个二嫂子也是个人物啊!
而何氏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会蹚抢田氏嫁妆的这趟浑水的,既开了口,索性就半点不含糊的快刀斩乱麻,随后就招招手,示意那两个小厮把搬过来的箱子抬到了里面,摆在了大厅中间:“我想着既然要分家,账目就自然是要当面核对的,所以就去账房叫了胡先生来,还有这箱子里的,都是母亲嫁过来之后打理中馈时候留下的账册。胡先生说年前妹妹扶棺回乡之前就把公中的账目都交给父亲了,父亲又交了胡先生打理,也是时机得当,这阵子胡先生说他正好刚将账目清算了一遍……”
说着,就转身招呼了胡先生上前。
胡先生打开箱子,拿了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出来,一面恭恭敬敬的走到四人面前行了礼;“禀各房主子,府里公中的所有账目小的都一一核对过了,正好年底收了各铺面的账和田庄的收成上来,也一并入了账,年底的时候一共结余银两七千四百五十九两六钱,米粮一千五百石,另有一些布料和器物,全都锁在库房里,全部登记在这册子上了,主子们稍后可以过去查看核对。然后产业是两个田庄和三个铺面,还有城内的一处二进小院子。银两的话,置办年货花销了两千多两,账上余下是四千八百九十六两。至于咱们现在住的这宅子,虽然对外说是霍家的,面子上好看些,实际却也是夫人拿嫁妆银子置下的,最后怎么处理要听二小姐和四公子的吩咐。”
何氏倒是无所谓的,她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庶出的,一开始就踏踏实实的准备自力更生,就没算计霍家的产业。
可霍常宇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有了吐血的冲动……
田氏的嫁妆,霍芸好居然一文钱也不准备往外掏?那单从这公中走,他能拿到的就十分有限了,尤其——
连这座宅子也不分么?
霍常宇盯着何氏的眼神仿佛都能射出刀子来。
何氏直接就不理他,仍是毫不拖泥带水的继续与霍芸好说道:“四弟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家中产业他应该拿大头,咱们家也不好坏了规矩,就由四弟先挑吧。”
霍芸好听到这里,也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这个嫂子来了。
不过霍家的这点产业,她确实也不看在眼里,既然何氏明事理,她也乐于投桃报李,便就不加思忖道:“嫂嫂深明大义,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大家同进了这一家的门就是缘分,我是女子,也不坏规矩,这份产业我就不掺合了,便由二哥哥、三哥哥和杰哥儿平分了就是,也不必挑拣了,胡先生你公平的分了,列出一份名录来即可!”
横竖霍常宇就是个伸手白拿的,也懒得再跟他逢场作戏。
霍常宇那边却是忍无可忍,正要豁出脸皮争一争,却不想,胡先生却面露难色的迟疑道:“二小姐,这怕是……不好分……年前老爷从账房拿走了四千两银票和五百两现银还有其中一个粮油铺子的房契地契,年后在他西去的头一天又要走了两个庄子的契约,一直也没拿回来。账房这边现在就只有不到四百两的碎银子并两个铺面和那个两进小院子了……”
------题外话------
感觉大家好像都对霍家的烂事不太感兴趣,这章我就尽量写长了点,争取早点把他家的事结束掉,又更晚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