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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绝不会只盯着打仗,确切地说,当一件事,你做到极致后,其实,就已经出圈了,这就是格局。
“王爷,但在我看来,楚地这一战,就算是我们现在就开口议和,楚人想要复原,没个十年,是不可能恢复元气的。
乾国得等他下一个刺面相公出来,前提还得是不会被文臣们构陷致死;
蛮族王庭东征西讨,荒漠很大,部族很多,想要有心东进,也绝不会是近期;
燕晋多天灾,只要不打仗,总能熬得下去,山贼乱民起个事儿,无非是宣泄一口怒气,平定了就是,我还真不信,他们能得野火燎原之势,他们也配?”
大燕野战精锐还在,
只要镇北军靖南军在,
百姓再民不聊生,能怎么反?反了又怎么样?
这就是现实。
镇北军不反,靖南军不反,姬家脑子不进水自己不反自己;
说句不好听的,
大燕百姓全都扯旗造反,也真不够两支铁骑犁一遍的。
大燕又不是异族政权,不是蛮族或者野人建立的国家。
秦亡,说是天下苦秦久矣,但陈胜吴广嗝屁后真正挖下根基的是六国贵族;
汉亡,黄巾起义平定后,真正推翻大汉的是地方割据势力,明面上的汉朝臣子大汉忠良们;
隋亡,十八路反王闹腾,最终夺取天下的李渊和杨家本就是亲戚。
说是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
只要楚乾不全力以赴北伐,只要蛮族不忽然间凝聚起来东进,大燕就算再天灾人祸,朝廷自己不乱,想要亡国,那真是太天真了。
再难的坎儿,熬一熬,也就能过去了。
“照你所说,这就天下大安了?”田无镜问道。
“但这不一定是好事。”
“不是好事?”
“因为王爷您很可能接下来没仗打了。”
田无镜沉默了。
没仗打了,
田无镜会做什么?
他,
还能做什么?
大概率,
会又回到历天城的那座老侯府里,继续坐在门槛上,看院子里的花草盛开再败落。
一想到那个画面,
郑凡就心疼。
那次,侯爷一夜白头。
同时,
最最可怕的一幕就是,
不打仗了,
靖南王的存在,本就难以被上位者真正容得下。
杜鹃的死,
查不查?
密谍司的一郡掌舵,竟然是乾国银甲卫的暗子。
乾国银甲卫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怎么不说哪个皇妃也是银甲卫的暗子呢?
怎么不说三皇子的那位知书达理的母亲,她也是银甲卫的暗子呢?怎么不说早年喜欢舞文弄墨交友文士的三皇子本人,也接受了银甲卫的训练和培养呢?
就算这件事上,真的能掰扯得干干净净。
成,
可以。
但靖南王自灭满门,一个连满门都能自灭的人,除了当今燕皇,谁敢用?
燕皇敢用,燕皇也能压得住,那是因为当今陛下叫姬润豪;
下一代呢?
下一代燕皇他能压得住靖南王么?
那么,
当燕皇身子骨明显不行的时候,
他是否会去担心,
他的继任者,
能否将自己立起来的山头,给制服呢?
当国家需要对外用兵,一场一场国战之时,就是再对“靖南侯”三个字讳莫如深的百姓,都清楚靖南侯能打仗,都清楚大燕,还需要南侯。
而一旦接下来不打仗了呢?
为国,为了大燕,奉献了一切,结果,马放南山后,换来的,就是他付出一切所为的国,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容身之地。
靖南王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郑凡的言外之意。
当即道:
“你,想做什么?”
郑凡撒开手,田无镜的身子微微一晃,却还是站稳了。
郑伯爷后退三步,
单膝跪伏下来行礼:
“末将请王爷,就此死在郢都!”
此时,
这里四周只有大火,没有外人,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也都敢说。
最重要的是,
你田无镜,
暂时没有了能够一脚踢爆我郑凡脑袋的能力。
田无镜笑了,
道:
“你,翅膀硬了。”
语气,很平静,但却有着一种决绝。
“王爷,您没发现么,您死在这里,其实是最好的交代,对各方,都有一个交代。”
您死了,
就可以抽身了。
“本王,从不屑于去给别人交代,郑凡,你觉得本王是一个会自欺欺人的人?”
自灭满门,这罪孽,是他田无镜亲手制造的。
这孽,
他来还,
他会还,
战死疆场,为大燕一统诸夏后,他会还!
他已经在叔祖面前,在田家满门面前立过誓,
田无镜,
绝无善终!
他是自愿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世上所有的路,都是有头有尾的。
之所以没有退路,
是因为他不会往后退,
不往后退,
不转身,
后路,
自然也就没了。
否则,
他田无镜就不是田无镜了。
“王爷,大战,这几年不会发生了,就此死去,对大燕,对朝廷,对陛下,都好,也算是,都有个交代了。”
“王爷,天天也在家里,在等着你呐,我只是个干爹,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看,我媳妇儿就在这儿呢,要不是怕耽搁打仗,咱早就准备要孩子了。
我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不会对天天好的,肯定紧着自己孩子不是?”
“王爷,天天真的很可爱的,自小就没生过病,打小就自己和自己玩儿,乖巧得很,带他,真的一点都不烦。”
“王爷,杜鹃姐为什么会自己上天虎山,为什么会将孩子交给剑圣?因为她不想让您为难,她知道您的苦。
她希望,您能过得安稳,您能和孩子,一起过得安稳,她不想彻底堵死您的所有的路。”
田无镜站在那里,
看着郑凡不断地诉说着。
“还有,王爷,真不是拍您马屁,反正平日里我拍您马屁的次数也多,这会儿,咱就不拍了。
我这人呢,性子其实挺凉薄的。
这世上,至今为止,也就俩人无缘无故对我真心好过,拿我郑凡当兄弟,当晚辈看待,护着我。
一个,
已经躺棺材里了。
王爷………”
郑伯爷深吸一口气,压制一下自己的泪腺,
道:
“哥,
您别也躺进去,
成么?”
田无镜摇摇头,
道:
“不可能。”
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再多的恳求,
都无法压制住田家那一夜的惨叫声。
他不挂帅,
他不接旨,
宣旨太监死在自己侯府门口都无所谓。
一声令下,四万青鸾军战俘尽数杀了也就杀了。
有些话,有些情,对别人有用,对田无镜,没用。
郑凡咧开嘴,
笑了笑,
他站了起来,
道:
“那就请王爷见谅,属下,打算用强了,趁着您现在,还不是您的时候。”
靖南王的强大,
可以让凤巢内卫和银甲卫完全放弃“刺杀”这一选项。
但终于,
他虚弱了一次,
郑伯爷甚至难以想象,
下一次想等到田无镜这般虚弱时,
得是什么时候。
甚至,
下一次,
自己还能不能赶来,
还能不能救,
或许,
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虞化平,帮我一个忙,帮我看着他,困住他,带走他,我答应你一件事,日后我治下百姓,十六岁以下者,不得从军出征。”
已经从观星楼上回来的剑圣,抱着龙渊,从一侧灰墙后缓缓走出。
他笑道:
“成交。”
田无镜看着郑凡,
道:
“平野伯,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本王,否则,本王不会从你的愿。
退下去吧,
收拢军队,
仗,
还没打完。”
郑凡侧着脸,
看着靖南王,
伸手,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道:
“也不晓得刚刚我说的那些话,王爷您到底听没听到。
我刚刚说了,
自此以后,
谁都别想拿捏我,
我就为自己而活,
我得活得尽兴,活得开心,绝对不活得憋屈。
成,
您可以不答应,
您尽可不答应。
我让剑圣现在将您打晕,将您困住,将您带得远远的。
您是对的,
我不会杀您,
我郑凡的刀,永远不会对着王爷您。
剑圣也不会杀您,您也清楚。
他会带着您,在楚地,远远地流浪。
等到哪一天,
您恢复了一些,
剑圣困不住您了。
您可以回来,
然后,
您会看见,
我郑凡,我大燕的平野伯,已经投靠了我的大舅哥,我已经成了大楚的驸马,成了大楚兵马大元帅,年尧,都得在我下面!
您会看到,
因为我的反复,
我和年尧合力,将这次入楚的燕军,尽数葬送!
大楚顺势北伐,
晋东之地尽入楚土!
接下来,
大燕和晋地灾祸不断,民不聊生,
我将为楚国继续北伐,
打过望江去!
您可以不答应,您可以回来,您可以再重头收拾,从头到来。
好啊,
那属下我倒要看看,
这一支伐楚大军全军覆灭后,
您一个人,
还能不能再在内忧外患之下,支撑起这个大燕!”
郑凡将自己的蛮刀从身边那个楚地贵族的身上拔出,
刀口在自己甲胄上擦了擦,
道:
“别人可能会以为我郑凡在虚张声势,在故意恐吓人,
但您是知道我郑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您心里清楚,
我到底敢不敢说到做到。
现在,
您要么什么都别说,您就沉默着;
要么,您尽可再喊一句:本王不答应。
您想喊就快点喊,
喊完了………”
郑伯爷将蛮刀直接刺入地下,
喊道:
“我好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