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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燕人在战场上压阵,他们倒也能不惧其他。
然而,莫名其妙的风向一变,归来的前大将军年尧再度变成前大将军;
而原本和燕军成为友军的楚军,则被副帅拉出来,重新站到了燕军的对立面。
士卒心里,是真的怕,哪怕上位者一直在对他们讲述现在燕人的局面有多糟糕,那位燕人的摄政王,如今在这静海城内就是等待被捉的鳖。
但被打崩了军心,岂能那般快就能复原?
再说了,没了一个摄政王,燕人不还有大军主力么,这边打完了,他们回楚国可不是又得再和燕人主力开战?
普通士卒的心思很简单,他们不可能想得那么深远,他们只是畏惧再和燕人撕破脸皮,现在不少人做梦都会梦到被燕人在后头追杀的可怕场景。
作为一军主帅,昭翰刚刚从乾军帅帐那里开完军议回来。
一进自己的主帐,这位昭氏出身的贵族将领就直接将桌上的一切都扫落在地,一连骂了三遍:“岂有此理!”
昭翰在乾军军议上,主动请缨,要求担任一部分城墙的主攻。
结果,军议上的一众乾军将领竟然发出大笑。
真是岂有此理,
他昭翰,他楚军,竟有一日沦落到被乾军笑话不中用!!!
这是羞辱,天大的羞辱啊。
刚刚发泄完脾气的昭翰,忽然听到外面的声响,马上对身旁的亲卫道:
“看看外头何事喧哗,没的规矩!”
“是。”
这名亲卫还没来得及出去,帐帘就被掀开了。
几个将领走了进来,他们甲胄上,还带着血渍。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也走入了帐内。
“年尧……你……”
年尧的目光,在地上的狼藉处扫过,
笑道:
“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教你的了么?
为帅者,当静心平气,你瞧瞧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来人,来人!”
昭翰喊道。
年尧微笑地看着他;
这时,身边一名将领道:“昭翰,你的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下来了,现在,整个营盘,已在大将军手中掌握。”
昭翰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这样发生了,他是一军主帅,却被这般轻飘飘地给夺了军权,这简直比打败仗,更让人觉得耻辱。
“年尧,你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你现在要带着这些楚地儿郎,继续为那将亡的燕国王爷卖命?”
“你说对了,我还真打算这么做。”
“你疯了,你疯了,你没看见静海城已经摇摇欲坠,那位燕国王爷即将成为乾军的俘虏。”
“我看过了,这城,怕是还能再守一些时日,摇摇欲坠,只是你们自己的想象。”
“那你就没看见,我楚军营盘外,到底有多少乾军围着么!”
“也看见了,很多,茫茫多,对于乾人而言,这已经算是精锐了。”
“那你……”
“我想赌一次,我赌这次笑到最后的,还是城里的那位王爷。”
“年尧,这是我大楚的机会,是我大楚再次复兴的唯一机会,你还算不算我楚地男儿,竟然……”
“老子现在是个阉人。”
“……”昭翰。
年尧“砸吧”了一下嘴,笑道:“其实吧,不当爷们儿后,反而觉得更轻松了。”
“你!!!”
昭翰侧身,想要抽出自己的佩刀,但年尧身边的人速度更快,抢先一步上前,将昭翰直接制住,踹其膝盖,让其跪下。
年尧在昭翰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道:
“其实吧,我也很难瞧出来,城内的那位王爷,到底还能怎样翻盘。”
“那你……”
“但我就是觉得吧,你让那郑凡,输到你手上,输到你这等人手上,我是真的不相信啊,就靠你了,你是我的指路明灯。
反着你走,就对了。”
说完,
年尧站起身,
下令道:
“传本将军令,禁军分为三部,一部为主,两部为辅。
两部袭扰周围乾军营盘,
主力随本将军,去尝试烧他乾人粮草大营!”
“得令!”
“得令!”
一众将领马上下去执行军令,帅帐内,就只剩下年尧以及被捆缚住的昭翰。
“陛下待你不薄……”
“我是陛下的奴才,为陛下效力,本该理所应当,但陛下就不该在我战败被俘受尽屈辱时,让燕人的密谍司将我家眷从楚国接出。
我不信,
我不信楚国的凤巢内卫,在郢都,看护不了我那小小的一家子!
他见我没用了,就把我家眷主动送出来,好离间燕国皇帝与摄政王的关系。
他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大楚的田无镜。”
年尧摇摇头,
“呵呵,我不愿意。”
话音刚落,
外头忽然传来了喊杀声,动静之大,让帅帐内的二人都一时有些错愕。
昭翰开口道:“是乾人发现了我军异动,提前下手平叛了!!!”
“啪!”
年尧一巴掌抽在昭翰脸上,
骂道:
“你耳朵聋了,这般大的马蹄轰鸣你没听见么,他乾人在这里,哪里还有这般阵仗的骑兵可用!”
年尧着急地马上抽出了刀,
怒喊道:
“哈哈哈哈,
直娘贼,
老子还想着要再赌一次命呢,
结果差点吃屎都没能赶上热乎的!”
……
静海城内,
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
后背伤还没好利索的赵元年,此刻有些惊慌地跪伏在摄政王的脚边。
王爷坐在城墙的椅子上,在其右手边,站着的是世子。
而墙下,则跪伏着不少刚刚弃械投降的……乾人民夫与士卒。
虽然赵元年登基那日,血流了不少,但登基后,赵元年一直不遗余力地拉拢和收纳这儿的乾人,大到原本的地方望族小到游侠,他都招纳。
乾军围城后,为了战事需要,赵元年更是不断许诺,继续扩充着自己的实力来帮助守城。
其实这一点上,他做得没错,因为守城的很重要一个要素就在于堆人。
城内的燕军虽然精锐,但数目也就两万多,还是得有足够的民夫与辅兵支持,才能更稳健地将这座城给守下去。
可谁能料到,
在今晚,一支规模在四百人左右的乾军辅兵营,竟然偷偷摸摸地发生了哗变,妄图偷门,接应外头的乾军。
好在,被提前洞察到了,这支乾人辅兵营偷城自然失败,而且也没能来得及在城内鼓噪出什么声势。
早有准备的燕军士卒一轮箭矢下去射杀了百来号人后,余下的,全都弃械投降。
紧接着,再根据为首者的供述,又抓来了几批人,一起被围在了这里。
四周,甲士执着火把,晚风吹拂,带着肃杀的气息。
赵元年他很慌,也很害怕,虽然他清楚以王爷的圣明,断不会认为是他赵元年想要背叛他,但这一出事,毕竟出于他的手。
尤其是被领头谋划者,基本都是他的近期收来的亲信,竟然还有新朝的左右丞相以及几个尚书。
郑凡低头看了一眼赵元年,他倒是没对赵元年生气和愤怒。
静海城的人口,本就不少,楚人劫掠过,登基那日又肃清过,但后来,又刻意地迁移进来过人口,外加还有不少投降的原乾军士卒在里头。
可以说,这儿早就被银甲卫渗透成筛子,你也很难完成真正的清扫。
然而,赵元年这选狗腿子的本事……也是真的瞎;
他是怎么做到,把一众“义士”选到自己身边的?
合着你家新朝廷,就你一个皇帝是坚定的乾奸,而下面的,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王爷……王爷……”
“起来吧。”
“是,王爷,谢王爷。”
赵元年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这会儿功夫,被相继捉拿过来的相关起事者,已经近千人了。
新朝的骨干,泰半都在这里。
不少人开始痛哭,祈求活命饶过。
郑凡目光微凝,心里又有些释然,自己先前可能想错了,不是说这下面的人全都是义士,义士哪里有这般多;
怕是眼瞅着静海城岌岌可危即将被破,这些担任了新朝官员的家伙们,吓破了胆,怕城破后被清算,所以打算提前倒戈了。
一念至此,
郑凡看向赵元年的目光,倒是变得柔和了一些。
“无论如何,眼下守城还是第一要务,赵元年,这些人……”
都是软骨头,吓一吓就行了,还能用用,毕竟还要再坚守一些时日不是。
虽说军中要用重典,可也得分时候,现在最要紧的,哪怕是当个裱糊匠,也要把剩下的日子给糊过去。
所以,郑凡打算让赵元年再居中做个好人;
但王爷话还没说完,
城外,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四周的燕军甲士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们下意识地认为是乾军发动了夜袭。
然而,很快大家就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厮杀声不是在城墙下,而是在远处的乾军各路营盘所在的位置,规模之大,仿佛城外近乎所有乾军营盘,这会儿都在爆发着激烈的冲突。
“呵呵……”
王爷笑了起来,
站起身,
站在城墙上的他,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杀声震天,烛火成星。
终于,
等来了。
一切的一切,仿佛又是当年雪海关那会儿的重演。
阿程,终究是没让他的主上失望。
“传令司马何在!”
“卑职在!”
“传本王令,点聚城内兵马,大开四方城门,随本王出城杀敌!”
“末将遵命!”
“大虎,给孤着甲。”
“喏!”
刘大虎马上端来了甲胄,开始替王爷披甲。
“这些日子,孤的王旗立在那里,吃了不少灰,都脏了。”
着甲时,
郑凡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下方被围着的一众人;
一边默默地将护心镜位置的凹槽打开,将一块红色的石头放进去,一边轻飘飘地继续道:
“都砍了吧,
给孤祭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