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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蒜:“奴婢知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万春淡淡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敢对王妃姐姐不敬,杖毙。”
妇娥急忙应是,又转过身向张怀玉磕头请罪。
张怀玉这时才露出了笑容,道:“今日大喜之日,殿下莫生戾气,冲撞了喜气。”
顿了顿,张怀玉似劝慰又似解释,轻声道:“殿下今日来得突然,而且王府上下都没想到殿下仪仗车马居然如此……简陋,传出去不仅有损天家威严,也会给顾家造成不便,所以臣妾私自做主,派人火速去太极宫请出殿下的凤銮,又调拨了五千安西军将士沿街列队,以壮公主下嫁顾家之声势,准备诸多事宜难免怠慢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软轿内,万春沉默了一阵,幽幽道:“姐姐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我说过,进了顾家的门,从此便是顾家妇,您是正妃,府中一应内事理当由您决定,我没任何意见。”
大喜的日子,张怀玉却听出万春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喜气,想到夫君与天子剑拔弩张的关系,以及朝堂一触即发的矛盾,张怀玉不由叹了口气,此刻万春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殿下,夫君是你的如意郎君,不管殿下因何而嫁进顾家,至少也算是如愿以偿,殿下何不放开心怀,余生与夫君欣然度过。”
软轿内,万春久久未出声。
张怀玉又劝道:“夫君曾说过,天下事,自去天下解决,顾家不是天下,它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外面的任何矛盾与仇恨,进了顾家的门都不准带进来,不论时局如何纷乱,顾家永远是天下之外的世外桃源,殿下明白夫君的意思吗?”
万春终于轻声道:“多谢姐姐提点,妹妹我记住了。”
张怀玉深深地道:“殿下,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
顾郡王迎娶万春公主,在张怀玉的操持下,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出了气势,全城皆知,隆重且华丽。
从承天门开始,顾郡王便骑马来到宫门前等候,万春公主人已经进了王府,顾青却仍然非常隆重地将公主的銮驾迎进府内,没人知道那顶公主仪仗簇拥的豪奢銮驾里其实空无一人,顾郡王迎了个寂寞。
銮驾虽空,但排场却摆得十足。
五千安西军将士披甲入城,高举各色旌旗,兵器上都系上彩带,以示大吉之日不见刀兵,从承天门一直到郡王府,将士们沿街列队,銮驾每走一里,将士们便高吼“威武”。
如此华丽的场面自然引来全城百姓的围观,大婚不久的顾郡王再次迎娶天家公主,顾青在长安城再次上了热搜榜。
百姓们或嫉或羡地盯着安西军将士浩浩荡荡簇拥着公主銮驾,走过冗长的朱雀大街,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议论郡王府以后的日子。
公主嫁入王府顶多只能与王妃平起平坐,这在大唐是闻所未闻的,幸好大唐的风气开明,民风也非常开放,对于一些稀奇的事情,百姓们惊奇一阵后很快便适应接受了。
然后百姓们开始悄悄争论郡王府里究竟是王妃大还是公主大,顾郡王每月在王妃那里过夜多还是在公主那里过夜多,王妃和公主若打起来了,顾郡王会帮谁,以及未来两位若都有了孩子,谁为嫡,谁为庶等等。
过不上郡王的日子,但百姓们却为郡王操碎了心。
争到最后,百姓们越来越激烈,有些脾气暴躁的索性直接动了手,公主銮驾过后居然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乱,为了郡王殿下的家事八卦大打出手,显然安史之乱对天下造成的巨大损害,但对长安城的百姓却影响不大,否则不会有人能闲到这种地步。
换个角度来看,或许这也算是盛世气象的缓慢复苏吧。
盛世的一个特征就是,无聊的人特别多,欠揍的人也特别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竟然能躲过战争。
午时后,郡王府大门敞开,公主銮驾抬进了王府内,随着王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围观的百姓们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万春的身份摆在这里,尽管名义上是妾室,但没人真敢拿她当妾室。
銮驾进府,大门紧闭,宾客已至,礼部尚书房琯这次仍然没能躲过去,顾青派人再次将房琯请了过来主持婚礼事宜。
房琯原本在家中含饴弄孙,一听顾郡王又要成亲,房琯断然拒绝当礼赞,上过一次当后,顾青以后哪怕娶八百个婆娘,房尚书也坚决不掺和了。
无奈派人来请房尚书的人是韩介,韩介是武将,可没那么大的耐心劝说解释,见房琯坚决不同意,韩介横下心索性扛起房琯就往外跑,房琯被扛在韩介肩上气急败坏双腿乱蹬,韩介不理不闻,径自一骑绝尘,画面看起来居然特别甜宠,像极了爱情。
万春有心低调嫁入王府,然而张怀玉作为当家主母,还是决定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公主毕竟是公主,公主成亲必须以正妻之礼,否则万春一辈子也难抬头做人。
时局纷乱,一触即发之际,顾青和张怀玉还是竭尽所能,对万春释放出最大的善意。
以王府大门为界,天下事绝不牵扯进顾家的大门内。
夜深,朝臣们带着满身酒味分别告辞散去。
不得不说,顾青这次迎娶公主的酒宴,盛况竟超出了当初迎娶张怀玉的正婚之礼,一来是公主的身份尊贵,二来,随着顾青屡次与李亨相争,而每次顾青都占尽了上风,朝臣们也渐渐品出味道了。
如今这般时节,不早不晚正是选择站队的时候。站早了风险太高,站晚了诚意不够,今日此时正是时候。
夜阑人静,略有几分醉意的顾青走进了洞房。
屋子外站着几名宫女,见顾青进来,宫女们朝顾青行礼,然后羞怯地一笑,识趣地告退。
顾青跨进屋子的那一刹,脚步突然变得很轻,很慢,怕惊坏了乍现的昙花。
万春孤零零地坐在桌案边,头上蒙着盖头一动不动,一身华丽繁琐的吉服规规矩矩地服帖在身上,桌上的红烛摇摇曳曳,像浮尘里易醒的梦。
顾青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言也不动,良久,忽然轻声一叹。
“殿下,你实在不该主动牵扯进是非恩怨中来,你这是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