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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当国,则是社会经济基础的转折点。
从今往后,社会会越来越原子化,地方上的组织能力会越来越弱化。相对应的,中央集权得到了不断强化。
但邵树德不准备杀杨握,没必要。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他准备抽个时间见一下,然后全部送到辽东定居。今后只要不作死,没人干涉他们的生活。
其实已经是非常宽容的对待了,就当是杨行密给子孙积的德吧。
同样的少年君主,大諲撰到现在还是个阶下囚,跟着圣驾东跑西颠,至今没个明确的说法。其妻高氏,现在还躺在邵树德的一辆马车之中,柔弱娇嫩之处,一片狼藉。
有这般待遇,偷着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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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日,圣驾抵达昭应县,驻跸骊山华清宫三日。
昭应令李偓颇有乃祖之风,非常机灵,提前就清理好了华清池,让邵树德与萧氏、杜氏两位孕妇在池子里玩了个尽兴。
二十八日,圣驾抵达长安城东,自东面北首第一门通化门入内。
进城之时,邵树德特地停留了下。
当年在诸军长安附近扎营,围剿黄巢。他与诸葛爽的两万余大军就先后隶属于东面、东北面行营。
黄巢退出长安的时候,各个行营但争相入城抢掠,唯他一人追击。
时过境迁,变化真大啊。
这一次,他是以主人的身份来到长安。
这是大夏西京,是他的城市。
“到底是隋唐的老底子,长安的规模不是洛阳能比的。”街道已经被先期抵达的禁军接管,反复清理了一遍,邵树德入城之时,看着似曾相识的前唐旧都,脑海中各种记忆扑面而至,但很快又消散了。
现在的长安,与十年前不一样了,与二十年、三十年前更是大不一样。
人少了,处处透着一股衰败的模样。
曾经比黄巢贼人还要狠的坊市少年被一批批送往湖北道开荒。
商人、士子也少了许多,因为这里已经远离了政治中心。
神策军更是早就灰飞烟灭,军士家人要么向外移民,要么自食其力,艰难度日。
“五陵少年”更是连踪影也见不到。
邵树德突然想起了后世资源采空后艰难转型的城市。
工作机会的骤减,养不活那么多不事农耕的市人,市面上流转的商品、资金日渐减少,整座城市试图艰难维持住“神格”,但依然不可抑制地衰败下去,直到触底反弹,然后稳定在某个水平。
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长安的无奈。
经济重心自西向东,势不可挡。不但关东的中原兴旺发达,甚至就连与关东联系密切的东北胡人也跟着日渐兴起,实力慢慢超过西北胡人。
邵树德自觉已经尽力了。
他不是神,没法逆大势而行。关西的衰败是必然,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为其保留更多的元气,让衰败的结果不那么悲惨罢了。
毛布的出现,为关西经济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极大延缓了衰败的过程。甚至在某些商业城市,还出现了超过前唐的繁荣景象。
但邵树德知道,这都是错觉。一个毛布撑不起关西的经济,无法让长安回到天宝极盛时。
近年来,同州等地的煤炭产业渐渐兴旺起来,甚至通过黄河水运向下游的河东道、直隶道销售。但他们也面临着激烈的竞争,修武、梁县同样是产煤重地,河东也有自己的煤炭产业,同州煤矿注定只能分得这么日益兴盛的市场的一小部分,难挑大梁。
与西域的通商是另一条路子,且这些年规模一年比一年大,关西获利颇丰。但随着海贸的深入开展,陆上丝绸之路注定竞争不过海上丝绸之路,两者的成本就不再一个段位上,竞争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邵树德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西征,彻底恢复前唐的西域领土,才能对关西的经济有那么一丝改善了。毕竟,有些东西海贸是没法取代的,比如与近在迟尺的邻国的贸易。
“吾皇万岁!”长安百姓被暂时禁锢在各坊内,但在看到黄色伞盖之后,他们依然在低矮的坊墙后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邵树德收回思绪,举目四望,突然一笑。
想那么多做什么?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
能改变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将来说不定就产生质变了呢?
邵树德当天入住大明宫。
三月初一,于含元殿举行朔望大朝会,在京文武九品职事官尽数参加,正式宣告大夏政治中心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