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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身披银白流光甲,手中的七彩箭矢嗡鸣破空,带出一阵炸裂般的尖啸,落地?时,炸出一个个深坑,坑里躺着数十个瞪着眼没了气息的魔族士兵。
秦冬霖不能用剑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但自?他堕魔之后,见?他正儿八经出手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此刻,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人的眼皮底下。
秦冬霖不能用剑,可昔日最耀眼的天骄并没有就此止步,即使是用另一种不被世人接受的方式,他也依旧比任何人都飞得高,飞得远。
如玉的手掌一路向前横推,他和?那条火光迸现,凶性十足的魔龙俨然成了整场战斗的中心。程翌和?天族长老团的人避无?可避对上他。
毫无?疑问,程翌是自?负的,这种自?负在常年温润似玉的压抑中变化得更彻底。当年在秘境所得种种,血虫,星冕的修为?,随着时间的挪移,被他吸收得所剩无?几。
他修为?一路暴涨。
这是他的底气。
他以为?,今日站在这里,他不输秦冬霖。
而事?实证明,双方交手,他应对得很艰难。
耳边充斥着刀尖碰撞,鼓舞士气的呐喊,以及人倒地?之前的惨叫,抬头,是爆炸般的火光,再往上,是魔域见?鬼的天气。
血气冲天,尸横遍野。
更糟糕的是,他那些挑拨之词,落到秦冬霖的耳里,除了让他攻击更干脆利落之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程翌在再一次倒退数十步之后,无?声咬牙,握着银弓的手背青筋暴起?。
这哪里像一个堕魔的人!
秦冬霖步步逼近,而不远处,陈亦安警惕地?率着天族最优秀的精锐队列跟流岐山的队伍周旋,目光闪烁间,不少天族嫡系党派的长老也无?声无?息朝那边靠近。
与其说是周旋,不如说是冷眼观望,坐看局势变化。
程翌想利用他们,拉着他们送死,殊不知,能爬到这等地?步的人,没有一个是心无?城府,任人捉弄的傻子。
视线转了一圈,程翌眼神?阴翳,神?情彻彻底底沉下来?。
身侧,巧舌如簧,擅于?给人出谋划策的老者靠过来?,他被宋昀诃的银戟破空斩下一条手臂,半身鲜血淋漓,早褪下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捂住伤口,血却越流越多,疼得面目扭曲,声音嘶哑着对程翌道:“陛下,我们估计有误,这场仗,只能先撤,再谋之后。”
“闭嘴!”程翌怒喝,他手持弓箭,连接射出五道攻势,分别朝着秦冬霖和?宋昀诃等人破空而去,他胸膛里血气翻滚,狠声道:“来?之前一个个都怎么跟我说的,这就是你们说的容易激怒,容易失控?”
“还有这些。”程翌抬手一指,指向远处隐隐落入下风的天兵,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寒意:“这就是你们所言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兵?”
老者嘴里发苦,沉默半晌,只能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陛下。”
事?先,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他们这些老家伙,纸上谈兵很有一套,天族势大?已?久,他们渴望壮大?,吞并它族,已?经不止一天两天,因?而在听到程翌准备发兵时,恨不得长两双嘴附和?。
程翌眼神?冷然。
这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有退路,唯独他没有。
天帝之名,本就名不副实,族内明里暗里反对他的不知多少,这场仗,赢了,他大?获全胜,彻底掌权,输了,他焉能有活路。
秦冬霖不可能放过他,天族嫡系一脉不可能放过他。
唯有死战到底。
两日之后,程翌的耳边彻底清静了。因?为?那个一直怂恿他来?,又一直让他撤退的老草包终于?被伍斐一扇子敲死了,死时尤为?不甘,瞳孔散大?,死不瞑目。
不知不觉,程翌被逼至一处山头。
身后跟来?的,是这些年打了不少交道的人。
秦冬霖,宋昀诃,伍斐,长廷……放眼望去,全是熟面孔。
天族最精锐的那支队伍,恍若只是来?魔域耍了一趟花腔,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出手。
程翌往远处一望,似乎能看见?陈亦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仿佛在说,输了也没关系,天族依旧是那个天族,依旧有傲视群雄的实力,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族。
输的,不过是他程翌一人罢了。
秦冬霖手掌在虚空中重重一握,程翌如遭重击,猛地?咳了一口血,手中弓箭连发三箭,却依旧独木难支,被宋昀诃和?伍斐联手化解。
程翌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看着步步逼近的秦冬霖,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跟从前相比,宋湫十变了不少,对吧?”
宋昀诃目光陡然一寒。
秦冬霖立于?暗影和?火光的交界处,身影被拉得极长,隐隐绰绰铺在枯枝横放的地?面上,厉鬼一样扭曲,他居高临下看着血污满身,风光不再的天帝,声音极冷,淡漠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死到临头,你还要激怒我?”
程翌站在一棵被火烧死的枯树根茎上,树干呈现出碳一样的黑色。他背抵上去,黑色的枝干一根接一根掉落下来?,碎成几段。
底下是悬崖,悬崖下是滚热的岩浆,那是魔族的大?本营。
已?然无?路可退。
程翌扫过眼前熟悉的面孔,呵的笑了一声,他道:“这么多人,堵我一个,想必,都恨极了我吧。”
“少跟他啰嗦,捉他回去,尽早结束。”伍叡修习幻术,灵感敏锐,他不动声色顺着程翌的视线看向那支明显没发力的天族兵,心中几乎是下意识升出一种不祥之感。
程翌将手中的弓丢开,身体失力般靠在树干上,眼里是燎原的火光。
“我若是告诉你们,当年,宋湫十其实不是自?愿跟我走?的呢。”他似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说这些话时,胸膛里只有病态的畅快之意,他一字一句道:“她被我施法诱惑了。”
宋昀诃猛地?握了握手中的银戟,咬牙道:“濒临死路,还想挑拨?”
程翌却没看他,他的目光停驻在秦冬霖那张谪仙般的面容上,道:“纯粹的九尾狐狐骨之力,这种能力,拐走?当年还只是宗师境的宋湫十,是不是绰绰有余?”
秦冬霖眸光深邃,沛遗盘在他身侧,察觉到他的心绪变化,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我猜,这些,宋湫十没跟你们提过吧?”
程翌将那张三千年前的面纱一点点揭开,丝毫不顾忌会露出扭曲狰狞的真面目。
在一行人阴沉不定的神?情中,程翌从袖袍中拿出一颗留影珠,那颗珠子晶莹剔透,释放着柔和?的灵光,与血腥味冲天的山林格格不入。
他问:“要看看吗?”
没等他们回答,下一刻,那颗珠子就投出了一幕幕影像。
三千年前的宋湫十还是他们都熟悉的样子,她安置好?重伤的程翌,却发现外面铺天盖地?都是主城的追杀者,她耐着性子等了几天,才要捏着留音玉联系秦冬霖,程翌就醒了。
他坐在床榻上,脸色如纸般的白,寝衣松松垮垮,露出凹陷的锁骨,宋湫十定定地?看了几眼,回过神?来?时,已?经将手中的留音玉放下了。
接下来?,她陪着他闯秘境,九死一生,不得以放弃修习琴道,转而钻研其他。
画面在眼前转换。
秘境之中,秦冬霖出手救下他们,宋湫十与他彼此无?言,两人擦肩而过之后,火丛边,漫天星光下,她曲着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坐了一整夜。程翌过来?抱她,一声声地?蛊惑她,她闭着眼,神?情疲累,却倔强的不肯掉半滴眼泪。
他们看到,她高烧之中,神?志不清,纸上画的,心里想的,却全是那个彻底决裂,远在天边的人。
而往往,求而不得,使人疯魔,程翌就陷入了这样癫狂的情绪中。
他用那根镶嵌在身体里的骨头逼她,一遍遍承诺不会离开他,看她痛苦地?捂着眼,摇头崩溃的样子,他又不止一次红着眼去抱她。
后来?,秦冬霖堕魔,他干脆用一层层大?术法将她囚禁起?来?。
如此往复,三千年就在那一成不变的院子,一天天重复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中过去。
而记忆中笑起?来?漂亮得不行的姑娘,一点点瘦下来?。
她不爱说话了。
不笑了。
也不喜欢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