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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打在桌面上,大声道。
“值得!”诸将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一同挥舞着拳头喊道。“都督,你下令吧,只要能杀了达春,咱们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次北伐,我只需要一个标弟兄,你们回去,把今天的话给所有将士说清楚。明天一早,愿意跟着我北伐的,到大校场上见。不愿意去的,自管留在营内,我陈吊眼决不勉强!解散!”
将领们站起来,同时向陈吊眼施礼,然后带着满腔沸腾的热血散去。过江龙,浪里豹等新人亲身体验了一场战前动员课,佩服地向陈吊眼抱了抱拳,跟着水师将士们回营休息了。李兴、陈双、许叔恒、刘康等主要将领留了下来,商议进一步动作。
看看众人走远,陈吊眼捶了许叔恒一拳,笑着骂道:“今天你小子演得不错,差点把我给弄蒙了!”
“是军师教得好,军师说咱们队伍中多为福建和两浙人,如果不能在战前统一军心,北伐的途中,难免会听到怨言。”许叔恒笑着,把幕后主谋交了出来。
“谢谢你!”陈吊眼感激地向曾琴投去一瞥,却看见对方扭过头,把目光放到了地图上。
“军师和你还分什么彼此!”陈双笑着打趣。几个核心将领全笑了起来,全军上下,知道曾琴是巾帼英雄的人不多。但每个知道的将士,都期望着陈、曾二人能有个美满的未来。
大伙说了几句笑话,调节了下气氛,慢慢把话题又转到如何北伐上。所有人都认为,北伐之师在于精,而不在人多。只要把鞑子朝廷震动了,逼得伯颜在短时间内无暇南顾,战略目的就达到了。因此,行动迅捷是保全这支偏师的第一要素。
“这次北伐,我建议,由我领兵,大都督隔江坐镇!”两浙安抚使李兴走上前,说道。
“不可!此番北伐,必须我亲自领兵!”陈吊眼立刻大声反对。
“都督身份重要,不应该亲自冒险!”李兴望着陈吊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自从与陈吊眼搭档以来,他从未曾反对过陈吊眼的任何安排。唯独这次,李兴下定了决心要争一争。(本节七千字,为正版订阅者而努力)
“好兄弟,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陈吊眼推了李兴一把,感动地说道:“此去固然风险甚大,但陈某自幼打家劫舍,被官府追惯了。伯颜虽然实力强,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而你李将军是出了名的善于防守,又做过地方官。所以,两浙交给你和军师,我才有个放心的后路。况且,范家军最怕的人就是你,你在两浙,那些残兵败将才翻不起大浪来!”
在陈吊眼的目光中,李兴除了坦诚外,看到更多的是信任。他又分辩了几句,知道自己终究争不过陈吊眼,叹了口气,说道:“也好,火枪手你全带上,还有,马匹和虎蹲炮全给你。陈双、许叔恒、刘康、武英、岑文杰他们几个,全跟着你北上!”
“许叔恒留下,他身子骨单薄,经不起长久折腾。另外,怎么把留在两浙的军队梳理好,把建制理顺、军官补充完整,他也能帮上你。等带着弟兄们回来后,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安定的两浙,一个焕然一新的第二师!”陈吊眼笑着叮嘱。
当天,破虏军即将北伐的消息传遍了全军。很多家在福建的士兵起初并不愿意再去更北的地方与敌军拼命,但听底层将官说了只有北上,才能创造机会全歼达春,都嗷嗷叫着请求参战。
第二天一早,建康府大校场上站满了人。除了第二师士兵外,一些江湖豪杰的属下,也挤到了队伍外围,期待着能有一个机会,参与元、宋战争以来,第一次在“敌人的国土”发生的反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复仇的渴望与期盼。
校场是蒙古人留下的,很大,点将台设得很高,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下所有人的表情。陈吊眼的目光从台下缓缓扫过,点了点头,对着斗志高昂的士兵们喊道:“今天,本督要选一个标的勇士北上去杀鞑子,有谁愿意随我去?”
“我愿意!”
“我愿意!”
“带上我!”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士兵们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纷纷举起兵刃请战。围拢在校场周围的百姓,江湖豪杰,也纷纷高举起手臂,唯恐陈吊眼不能看见。
“此去,敌军是我十倍,百倍。很可能要埋骨荒野,没有人认识你们,后人也未必会记得你们的名字,你们还愿意去么?”陈吊眼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安静,声音放低,放沉,以一种沉重的语调继续问道。
“愿意!”人群用更大的声音回答。
“驱逐鞑虏,驱逐鞑虏!”有老兵喊起永安之战时,大伙曾经喊过的口号。刹那间,一个民族在危急时刻发出的吼声传遍四野。
“你们的妻儿呢?谁来照顾。你们的年迈高堂呢,谁来将养?”陈吊眼的语气突然一变,喝问。
很多人楞住了,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破虏军士兵战死,官府有抚恤金给妻儿。但冰冷的白银无法取代亲人之爱。况且有些事情,并不是钱能解决的。
热情之火被现实浇冷后,人们心中涌起的是困惑。有人依旧喊着“驱逐鞑虏”,但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决然。有人依旧说着愿意,但手臂挥舞得已经不那么起劲。
“我等父母已死于鞑子之手,妻儿也丧于战乱!都督去报仇,我等愿誓死相随!”人群中,挤出几十个福建籍的破虏军老兵,站在点将台下,大声说道。
“我家兄弟两个!”一个小伙子从百姓队伍中挤出,占到了老兵身侧。
“我们早就没家了!”几个江湖豪杰大笑着,走进陈吊眼的视线。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点将台前,乱了建制,乱了队伍,却没有搅乱台下的军心。百人,千人,渐渐地,台下分出了层次。
“我等有家,也要去!战死了,子孙也知道其父辈不是胆小鬼!”几个低级将领冲上前,喊道。
这句话鼓舞了更多的人,顷刻间,台下的士兵都尽力向陈吊眼面前挤,场面于热闹中现出些许混乱。
“弟兄们,不要挤,听我命令!”陈吊眼向下压了压双臂,大声喝道。
“大都督有令,不要挤,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大都督有令….”几十个传令兵策马人群前跑过,快速将陈吊眼的话传开去。士兵们虽然求战心切,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慢慢地恢复了秩序。沸腾的人声在军官们的努力下,也慢慢平静了下去。
“此番北上,只需要一个标,所以,我命令……”整个校场上,回荡着陈吊眼浑厚的嗓音。
“家中是独子的,退场!”
“父母需要奉养,妻儿需要照顾的,退场!”
“父子都在军中,兄弟同在行伍的,父亲和弟弟退,儿子和兄长留下!”
士兵们慢慢分开,向前后两个方向聚拢。被选中的,满脸决然之色。被留下的,心里却涌起了淡淡的遗憾。
“我们也去,我们战死了,家里有人照顾!”几伙本来已经退到校场外的士兵,又不甘心地冲回来,向陈吊眼请求参战。
更多的人跟着挤回来,请求加入勇士队伍。台下的队伍又乱了,人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向前挤。
“弟兄们,此去,并不需要人多。跟我去的,固然是好汉子。留下的,也是好儿郎。你们留在两浙的,并不是要刀枪入库,而是要跟着李兴将军保卫地方安全。用保护你们父母的孝心,保护别人的父母。用善待你们妻儿的心思,对待别人的妻儿。如果能这样,就是对北伐最好的支援!弟兄们,你们能做到么?”
“能!”士兵们高呼着,为陈吊眼,也为自己今天的举止而感动,而自豪。一些不能加入出击者队伍的人向后退去,目光,却紧紧定在点将台上,仿佛要记住陈吊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好,陈双、刘康,伍英,岑文杰,下去把北伐勇士们重新编队,分派将官。明天一早,咱们出发!”
陈双、刘康、伍英、岑文杰四位将领跳下点将台,向筛选出来的士兵走去。愿意追随陈吊眼北伐的士兵和江湖豪杰甚多,足足聚集了一万余。陈双、伍英等人根据士兵的身体状况和他们的马术技巧,又劝退了三千余人。剩下的七千人整理成一个标,重编建制。根据级别和资历,把其中的军官打散,分配到各团、营、队当中去。足足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整顿出一支像样的队伍。好在大多数士兵都出自第二师,知道如何与基层军官配合。因此,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虽然组织上有些散乱,但从外表看去,气势却不输于任何一支没打乱编制的军旅。
第三天一早,陈吊眼带领将士用罢战饭,早早地上了船。建康附近百姓知道他们要去北伐,扶老携幼送到了岸边。在父老乡亲的祝福声里,战舰升帆起锚,切开水波,径直向北。
陈吊眼站在第一艘战舰的首艛,举头四望。只见大江之上,白帆点点。两岸青山,苍翠欲滴。奔流的江水将大地切成两半,南岸是期盼的人群,北岸,却是冲天的烽火。
看着眼前的景色,想想此后的战局,不觉豪情满怀。正拔剑欲舞之时,无意间却看到岸边栈桥上,立着一个俏丽女子,修身,长腰,一身福建女子出嫁时才穿的红衣烈焰般随着江风飘舞。江岸边人声虽乱,却没有任何景物能遮住此人绽放的颜色。
“军师!”陈吊眼楞了一下,认出红衣女子的身影来。
曾琴恰恰在此时抬头,冲着陈吊眼所立的方向笑了笑,伸手,解开一头秀发。
猎猎江风将她满头青丝吹向半空,烟般飞舞。曾琴亦不去管,素手轻仰,在栈桥上且歌且舞,就像一朵雨后的红莲,裙亦翩翩,发亦翩翩。
“等我,回来娶你!”陈吊眼不顾一军主帅之威严,将双手合拢于口边,冲着江岸喊道。
一军将士皆惊,很快,有人认出了舞者的身份。或出于促狭,或出于钦佩,无数战士于甲板上,冲着江畔重复,“等我,回来娶你!”
江风将勇士们的喊声传播开去,在天地间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