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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形容,萧遇安忽然明白,“水泥搅拌机的声音?”
“对!”小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就像玩了一回猜灯谜,“那种声音我太熟悉了,我们学校上学期盖房子,就是这样。”
萧遇安说:“所以你以为度假村里有大人,所以没有进去?”
“是的,那些干活的大人可凶了,说不定还会放狗来咬我们。”小谈十分得意地说:“我回去跟大刘大王说了声,他们都不去了。”
大刘大王一听就是小谈的伙伴,热衷“探险”。
“我那天是打算去看看还有没有大人在里面。”小谈继续道:“嘿!他们都走了,我才进去的,没想到就找到了那,那个……”
萧遇安拍了拍小谈的肩膀,安抚一番,让队员给送回去。
这么一看,凶手对这个度假村是相当熟悉,知道只要不是夏天,成年人就不会上这儿来,春天有小孩来“探险”,但防住小孩也很容易,只要让他们认为里面有人施工,他们就不会继续往前走,甚至还会通知其他“探险者”。
凶手是葛忠镇人?还是曾经在葛忠镇生活?
萧遇安在度假村里走了一圈,没看到水泥搅拌机。
水泥搅拌机是个大物件儿,凶手没必要费力将它们拿来,最后又费力地搬走。
看来凶手很可能只是用音响烘托出水泥搅拌机正在工作的效果。
发现曹芝丫尸体的别墅外面围着一圈警戒带,里面的痕迹已经采集得差不多。
萧遇安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更加确信,曹芝丫是主动成为牺牲品。
别墅一楼并未完全封锁,倘若曹芝丫最初的目的是在那里杀死贺炀,发现自己并非贺炀的对手后,也该奋力往外狂奔。但是曹芝丫选择的却是跑向二楼。
虽然最后一刻,曹芝丫有一个跳楼逃生的动作,但这已经不足以救她自己。
成功杀死曹芝丫的贺炀必然陷入从未有过的畅快中,他对凶手给他准备的这一场游戏极为满意,而凶手温柔地告诉他,还有新的游戏正等待着他。
所以他主动走入主建筑下的地下室,看到那个钢架时,或许还想到了死在钢架上的赖修良。
萧遇安摇了摇头,感到太阳穴阵阵发痛。
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恐怕只有凶手知道,根据线索推理到这一步,已经令人疲惫不堪。
“萧局!”易飞快步赶来,“贺炀和曹芝丫都不是开车来到葛忠县,曹芝丫是搭的大巴,车站的监控拍到了她。贺炀很可能是乘坐黑车,辗转来到这里。”
萧遇安说:“有监控拍到贺炀?”
易飞点头,“他在一家旅馆住了两天,没有使用证件。在这两天里,他几乎都待在旅馆的院子里,没有见过陌生人。”
萧遇安看着监控。画面里的男人打扮十分普通,看不出身家背景。
尹甄在被杀害之前,也是主动从家中离开,被发现出现在边境的一座小城,而后死在洛城的温泉山庄。
从手段上来看,凶手杀害尹甄和贺炀显然多费了一番心思,他试图将他们引诱进自己的游戏中,并主动切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尹甄和贺炀正是死于内心那些不断膨胀的、残忍的欲-望。
萧遇安问:“旅馆附近的监控查看过了吗?”
易飞道:“都查了,贺炀没有与陌生人交流过。住了两天后,就从农家乐离开,不知所踪。时间与曹芝丫的死亡时间正好对得上。”
萧遇安沉默片刻,“凶手在葛忠镇待的时间更长,即便善于躲避监控,也有概率被私人监控拍到。大家再辛苦一下,排查中注意年龄在30岁上下,身高在1米8以上的外地男子。”
小城市发展很慢,以至于段韵多年前就已被卖到国外,他的家却还在。
方远航和徐椿在明恕赶来之前,已经将段家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尹卓”的痕迹。
“如果我是‘尹卓’,如果我下定决心为段韵报仇,我一定会告诉他。”方远航踩了踩脚下的地板:“我就躺在这儿,向他发誓。”
“不错,已经会带入嫌疑人了。”明恕说:“但这里不一定是对段韵、‘尹卓’来说最重要的地方。”
方远航说:“那是哪里?”
“柯正说,当初是段韵经常去找‘尹卓’。”明恕一边说一边向警车走去,“这里虽然是段韵的家,但并非他们相处最久,有最深记忆的地方。”
“‘尹卓’租的院子?”方远航说:“那儿我也去了,更没线索。”
“你忘了一个地方。”明恕打火,“段韵将‘尹卓’救出来的森林。”
再次被明恕叫住,柯正仍是一脸紧张。
明恕不是自卑内向的人,从小和萧锦程那种有事没事先膨胀了再说的二哥混在一起,从来就没体会过自卑这种感觉。
而柯正显然是个过于自卑的人。
“你知道段韵是在哪里救的‘尹卓’吗?”明恕问。
柯正似乎很不愿意回答,准确来说是不愿意和警察交流,但明恕坚持,他最终指了指南边,“在那里。”
原始森林那么大,不是随便指一指路就行。柯正当了多年守林人,最清楚森林的危险,叹了口气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带你们过去。”
方远航看着柯正的背影,低声跟明恕说:“我觉得他其实挺善良。”
路上,明恕以闲聊的口吻提起段韵。柯正先是一言不发,后来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从小就住在同一条街上,他比我大半岁,整条街只有他和我玩。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一条嘈杂的小街在明恕面前铺陈开来,小柯正孤单地坐在家门口,小段韵玩得浑身是汗,回家途中蹲下来,好奇地问:“弟弟,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玩?”
小孩们大叫着:“他是个哑巴!”
小柯正就要哭了。
小段韵将同龄孩子们赶走,陪小柯正一起坐下,“你不是哑巴,你只是不爱说话。没关系,我喜欢说话。我说,你听就行。”
“你们体会不了我的心情,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自卑过。”柯正说:“对我来说,段韵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一个人。他给与了我光亮和勇气。”
片刻,柯正苦笑道:“不过对他来说,我并不是最特别的人。他关心过很多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所以你……”明恕斟酌一番用词,“会对突然出现的‘尹卓’抱有敌意。”
柯正怔了下,默认了,“我看得出来,尹卓和我一样,内心深处也很自卑。他很高,看上去很厉害,不像是会自卑的人。但谁知道呢。他说段韵是他的太阳,段韵一定像改变我一样,改变了他。”
说着,车停了下来。前面已经不能再开了,只能徒步走进去。
三人停止交谈,步行接近2小时后,明恕忽然注意到一堆突兀的石头。
森林里石头多的是,但那一堆石头显然是被人刻意摆成那样。
“差不多就是这一片了。”柯正说,“段韵就是在这里救了尹卓。”
方远航指着石堆,“那是?”
柯正疑惑地摇头,“我不知道。”
明恕走过去,戴上手套。
石堆周围早已看不到足迹,石头上也爬满青苔。
他细致地将石头一块一块拿下来,挖开下方的泥土,发现了一个生锈的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还有一枚巴掌大的勋章。
纸上字迹苍劲,写着“安息”。
而那枚勋章,明恕感到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