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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关,右手向后猛地一抽,短剑拔出,暗红的血浆,从剑口汩汩流出,溅落在他的靴子上,在大亮的灯光中,闪着妖异的光芒。
砰!魏朝失去活力的身体,轰然倒塌。啊!殿中传来一声变形的尖叫。
强压胃中翻腾,朱由校偏过头去,不再看地上这个该死之人,转头大声吩咐道:“梁千户,还不把这该死的东西拖出去,竟敢行刺本宫!”
“是,殿下。”顿了一顿,梁慈抱拳应道,虽说近日来,太子跟着自己习武,但依他的年纪和身份,也不过就是每日跑动半个时辰,出出汗罢了,不曾想遇事竟如此果决,行伍出身的他眼神中混杂着惊讶和赞赏,躬身领命而去。
没有停歇,朱由校又侧头对着李进忠吩咐道:“选侍累了,还不快扶回暖阁休息!”又转头扫视呆立惶恐的一众宫女内侍,道:“安排众人各司其职,别耽误了父皇大事!”
见众人依旧呆立当场,竟没有动静,他不由微微蹙眉,提高声音道:“还不快去!”
已是惊弓之鸟如的众人,纷纷如噩梦刚醒一般,忙不迭下跪磕头,口中连声称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寝宫,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哄闹。
李选侍瘫倒在地,依然是满眼震惊,瞪着朱由校,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面前的皇长子竟是如此陌生,如此可怖,是被鬼怪附体了吧?
李进忠跌跌撞撞过来“搀扶”,她都没有抗拒,踉跄起身之后,不顾腿软,急急转过头去,只想快离那个杀神远一点,身体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只片刻,原本略显拥促的寝居,只剩下朱由校一人,倒显得有些空荡,他持剑站立在泰昌天子的遗体前,无心再去理会离去前众人眼中或是震惊,或是敬畏的目光;只是对着父皇躬身行礼,眼神略略涣散,脸色发白。
半晌后,唰的一声,他将手中的短剑收回鞘中,然后伸出终于不再颤抖的右手,低下身去,轻轻拍了拍泰昌天子冰冷的手:“父皇,你放心罢。”
说完,朱由校注视着泰昌天子的如锡纸一般的面容,良久,似乎看到父皇的脸放松下来,有了一丝欣慰,他方才轻舒一口气,缓缓起身。
回首望向宫门外,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大白,阳光射入眼帘,朱由校感到一阵恍惚,各种思绪纷至沓来,重重地长舒一口气:自己终究是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而那起纷纷扰扰的移宫案,应该也不会再困扰这个正在衰亡的帝国了罢;历史也会从此刻变得不一样了。
但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大明太子殿下的胸口,直到此刻现在依然在起伏不断,而握过剑的右手依然发白,嘴唇也因为过度紧张和激动而显得毫无血色,上面的胡须绒毛也在微微颤抖,唯有剑鞘尖,腥红色血液在轻轻滴落。此时的紫禁城,金光漫天中,朱由校也似乎散出阵阵溢彩。
泰昌元年九月,正朔(初一),泰昌天子即位一月,猝然崩逝。
这一日,少年剑未佩妥,出门已是天下。
是夜,皇太子由校入乾清宫。
——《明史·本纪第二十一》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