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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主司员外郎,近日接了家眷便要上京赴任了”
这句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只让二人一愣,片刻之后,那郭小四方才拱手为礼道:“工部主司员外郎,那可是六品大员了,恭喜大人再得升迁,只是这晋州新军……”他转入军籍是由崔破牵引,随后更是凭借他的保荐方才得以由吏为官,郭小四自知自己这一生的前程多半是冀望于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了,此时突然听闻他要上调京城的消息,心下难免震动;高崇文见郭小四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也即停著静侯崔破的答复。
“我虽将履新职于工部,但是这晋州中镇将的职事却并未交卸。二位大可放心”持箸夹起一只初夏新菱,品尝着这清新的滋味,崔破看了二人一眼后,如此说道。
闻言,郭小四悬起的心顿时安然落定,也如崔破一般夹起一只菱角放入口中道:“如此说来,大人竟是身兼文武双职了!朝廷这安排倒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朝廷欲借我这‘投石’来探‘募兵’之路是否可行,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只要这晋州三千州军一日不上战场,我这中镇将的位子就不会卸任,以我料来,这其间大约还有两载时光,如此时间足够我们打造出一只真正的铁军出来,介时,一旦朝廷有事,便是我三千虎狼新军扬威天下之时,战功愈大,发言权也就愈多,即便本官要交卸这职差,也还是要交给自己人才真能放的下心”借着解说之机,崔破已是投下一个大大的诱饵于其中。高崇文脸上倒是还看不出什么,那郭小四闻听此话,却是眼神顿时猛的一亮。
看到这一幕,崔破心下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自怀中掏出那叠取自族伯处的委任状,递给高崇文道:“崇文兄,我走之后,这州军继续操练之事就全权委任于你了,本官保你为权代晋州八品录事参军,至于军中其他带兵官的安排也由你一人做主,总之,一旦朝廷有事,你须得还我一支无敌铁军出来才行”
高崇文接过文书,略一看顾之后,语调不改的淡淡道:“这本是当日旧话,操练州军是我的分内之事,只要大人能保证我这钱粮供应,我自然会给大人一个交代”
“怎么!钱粮又没有了吗?”崔破一惊问道,上次,他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洗劫一十三座寺庙,后来虽惹来众多后患,但他从不后悔,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油水实在丰厚,让他觉得即使惹上这些麻烦也是值得,不成想仅仅半年时间后,这高崇文又是再提此事。
“若是收缩操练项目,还可勉力支撑五月;若是将这些项目尽数展开,则支撑三月已是极限,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再则,大人上次出使之前许诺的战马一事还要早些到位才好,精锐骑兵的训练更是耗时,如大人所言的两年已是最短之期,不可再省。”说道这里,高崇文一张冷面看也不看面色越来越黑的中镇将大人,继续说道:“但是一旦战马到位,这常年的麸豆马料,更需增加一大笔开支,这个大人也要思虑在内才是”
养军最是花钱,这个道理崔破自然明白,但是他也不曾料到竟然是耗费如此之巨,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再有半步退缩,也只能按下满心的烦躁道:“战马之事我尚需与沿路节度协调,大约还需费时两月方能到达,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你再逼我也是没有办法。至于钱粮之事,本官自然会想办法,便是卖了宅子,我也绝不会少你一文。只是以养万军之资来供养三千州军,崇文兄可千万莫要让我失望才好!”说到最后,被逼的满心火起的中镇将大人话语声中已是有了森然之意。
得到答复的高崇文闻听此言,脸色变也不变的恢复了沉默,自斟自饮起来。
此次吐蕃之行,崔破自康延川部落大王手中购得四千匹上好战马,但若是想将这些马自康延川一路运抵晋州军中,最短也需要穿越剑南、山南西、东三道之地,在如今朝廷马政废坏,良马难求的情形下,这一群蕃地名马穿越如此长的距离而来,其间的难度可想而知。虽然借老令公的名义往各道府频频去信借道,但是崔破心中实在没底,不知道四千匹战马到得自己手中还能剩下多少!再加上购马这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还没有着落,崔破现在实在是满脑门都是官司。
郁郁的喝了几盏酒,强行将“钱”这个字眼放到一边,崔破收拾了心情,对侧坐的郭小四说道:“据兵部令,非战时武官迁升间隔不得短于一年。郭校尉自流外入流,升任陪戎校尉不过半年时光,此次河北四镇之事虽颇有功勋,然则时间过短实在难以呈文,依本官的意思,只待一年期满,即行呈文,保郭大人一个八品仁勇校尉如何?”将录事参军交给了高崇文,即将离此的崔破不得不安抚郭小四一番。
“多谢大人栽培,下官必当结草衔环以报!”郭小四起身施礼谢道。大唐官职分为九品三十阶,他素日所见这晋州寻常官员都是两年一阶四年一品的依资历往上升,而他半年之前还是一个流外小吏,半年之后便可升至八品,一年之间已是走完别人数年的水磨功夫,况且自己这还是吏部落挡的实授官,没有那令人讨厌的“权代”二字,那里还不满意!
淡淡一笑,崔破摇摇手道:“本官不要你结草衔环以报,本官要的只是情报,还是那句老话,赏必酬其功,郭大人好自为之吧!”一句说完,刚待举盏,蓦然想起一事,手中一顿说道:“明日,你便选两个精干灵便之人前往长安,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公事处理完毕,三人又饮了几盏,高崇文便即辞行,因着晚间有事,崔破也不再留,起身送他出府门而去。
再回转正堂时,厅中已是多了几个身着唐人袍服、正席地而坐的卷发回鹘,崔破一见,哈哈一笑道:“本官出使吐蕃,倒累得各位远客久居山中,实在是怠慢了,怠慢了!”
“那里,那里!只要能传扬明王圣辉,拯黎民于苦海,便是舍了性命我等也是不惧,这区区半年幽居又算得什么?只是明王从不宽恕那些敢于欺骗他的人,想来崔大人是定然不会如此的”说出这隐带威胁话语的正是当日的老熟人多逻思。
“都这等模样了还敢威胁人!”崔破心下微微一晒。面上却是笑意愈切的开言道:“客人这是那里话来,本官向来言出必践,何来欺骗明王之说?”
“如此最好,那当日崔大人许诺之事却不知该何时才能兑现?”多逻思跟紧问道。
“当前,我大唐皇帝陛下龙体欠安,朝中纷乱,是故此事若是想由皇帝御批钦准实在是难”说道这里,以手示意已是闻言暴起的回鹘众人稍安勿燥后,续又说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行当日所言的变通之法了”
“如何变通”
“本州多有回鹘商人在此久居经商,本官自会找人与他们商量,由他们具名呈文本道节帅衙前,恳请于这晋州建一胡寺,这之后的事情也就好办了。诸位既是在我辖下落身,任他佛门、祆教齐来,本官也自然会护得你们周全,只是……”说道这里,崔破欲言又止的顿住。
闻听即将安身大唐,从而结束逃亡生活,更有官府强力保护,多逻思心头一阵狂喜,一见崔破犹豫,惟恐更有变化,当即着紧问道:“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