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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卷毛儿已对我说过,初八要离开圆明园到遵化谒陵。他一走,我和青岁自然不能再到外面去做那赈灾煮粥的事。
以前外出时,这人每次都会详细地交代一大堆事情。就像嘱咐小孩子一般,细枝末节都相当地清楚,几乎快到了话痨的地步。这回他心里有事,所以走前也没有特意让我忙些什么,只说自己很快就会回京,要我注意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园子里的琐事太过劳累。
依据以往的经验,心情不好的人最好是不要招惹的,更何况这卷毛儿皇帝还是一脾气不怎么好的大老虎。为了安全起见,他说什么我都听着,只管顺着他的意思应声点头。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乖巧顺从过,这家伙却又起了疑心:“沐莲,你怎么了?在外这么多天,没有生什么事儿吧?”
我愕然愣住:“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呢?”
他讪讪地笑了笑:“以往我安排什么,你总是会说上两句的。今儿个见你一言不,我这才想着你是, 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若真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听了卷毛儿这席话,我忙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臂温柔地说道:“胤禛,你是一国之君,这次出京谒陵,记得要多带上几个功夫高强的侍卫,不然我也不放心。”
柔能克刚,我如此柔声细气地说话,他立时便满眼含情地看了过来:“不要担心。现在的情势早已不同以往,凡事皆逃不出我的权力范围。谁若想犯事儿,只要胆子够大,那就让他们来吧!”
“我哪能不明白这个?”我一听他的朝堂气儿又来了,这便忙故意嗔怪着低下头,“不过还是要当心,我这辈子……可就只望着你了……”
卷毛儿听过,忙抬手缓缓地托起了我的下巴,温着声低语道:“沐莲,你放心吧,我五六日就回京准备冬祭之事,不会在外面呆太久的。”
这人一离京,偌大的圆明园还真完完全全地由我当起了家。吃穿用度,各殿需要删减之处,我都让人写得一清二楚。皇室的家法礼仪,我又趁势学了不少。虽然有些累,但有青岁在一旁实心帮忙,我倒也觉得挺充实的。
冬日里上贡的瓜果,最常见的就是苹果、柑橘。初十这日我刚着人把年贵妃的那份儿送去,这人便跟了那回事儿的过了我这里来。
年家现在虽然败落了,但论起品阶来,人家终是比我高了一级。两人见着,在言谈举止上我还是得按礼敬她几分的。
打年氏进府,她就是一副娇弱灵巧的体态。虽赶不上西子捧心的芳姿,但怎么着也是个美人儿。前段儿时间我听青岁说过她病的厉害,谁想现在一见,我硬是被生生地吓了一大跳。
从她全身的衣着打扮看来,这人看起来确实是装扮过一番的。但她的病拖得太久,通体的灵气精神却已消失不见了。若用“油枯灯尽”来形容她此时的神色,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心里一向都不喜欢这个人,但现在看着她这副病歪歪的模样,终是不忍心再给人家冷脸,随即就忙对搀扶她的两位宫人说:“贵妃娘娘身体抱恙,你们还是快扶她坐下吧!”
也不知这小年同志安的是什么心,她一落座,就虚弱颤声地吩咐自己的侍婢:“我有话……要对熹妃娘娘说,你们……都退下去吧……”
那些人脑子好像也不灵光,明知道我们两个一直不对盘,却还是不带戒心地乖乖退下。这样一来,我也不好让自己的人在这里死守,只留了茹双一个近身侍候。
我看年氏很是顾虑地瞧了茹双几眼,这就忙笑着对她说:“贵妃娘娘,我有事终不瞒她,你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谁想话音刚落,这人就蓦地从座位上滑至地上,半跪半蹲地扶着椅子哀声哭道:“莲姐姐,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不少错事,请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这将死之人计较了……”
我见她这样,立时就呆住了。等回过神儿,我这才赶忙对茹双说:“快,快扶贵妃娘娘起身啊!”
等她过去搀了年氏的胳膊,那人却执拗地偎在地上就是不肯动,随后还伸手死抓住我的胳膊:“莲姐姐,如今……我们年家已经再无出路,我也是……早晚要去的。今儿个……我抛却自尊过来,就是想请您……高抬贵手,以后……就放过我们家六十吧……”
我对她原是存有一些同情之心的,现在听了这等话,立时不由得怒从心生:“贵妃娘娘休得胡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就和你讲明要井水不犯河水,岂会再做出这十恶不赦之事!贵妃娘娘,还望你能明示,到底是谁平白无故地如此诬陷我的?到时等皇上回京,也好让她出来和我仔细地对对质,我何曾算计过你的六十了,又如何对他不利了?!”
说完,我就将头转过茹双那边儿:“茹双,贵妃娘娘的事太过重大,咱们实在承受不起,你还是帮我送客吧!”
以前我很少当着众人的面儿如此威,茹双见我这样,当即便怔在了原地。
年氏更不用提了,一下子就被我震住了,半张着嘴停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直到见我转身想要开先离去,她这才又慌忙紧拽住我的衣襟下摆急急地说:“莲姐姐,是我急糊涂了,你千万不要恼……”
她一提个“恼”字,我顿时便清醒了许多。这人拖着病体过来找我,如果在这里闹成一团,回去后病情若是加重了,最后别人只会说我欺压病人,议论我的不是。
想到这里,我立马就缓了脸色对她低声说:“贵妃娘娘,你最好还是起来吧,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我一向都是个急性子,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的。你若真有什么事儿,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吧。不然外面的宫侍看着,还真以为我怎么样欺负你了呢!”
年氏听我语中带了些讽刺之意,这便借了茹双的臂力很是缓慢地重新起身。等重新坐下擦过了眼泪,她才又弱声低语道:“莲姐姐,咱们这些人中,你才是……最最有福气的……”
我怔了怔,随后便冷哼着辩声道:“一个人有没有福气,那都是自己一手挣来的,与外人又有什么相干?”
她明白我说的是他们兄妹,立马便羞赧地低下了头:“你说的是,所以我现在……就是去了,也不会对别人……有半句怨言……”
很是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她就又用手帕捂着嘴咳了咳:“只是……还有……一件事……不能放心,我的六十……他自小就体弱,你也是……做额娘的,岂能……看着自己的孩子……”
年氏的话未说完,我便知道她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其实对她这样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不等她咳声落尽,我这就正声对她说:“贵妃娘娘,你今儿个来,就是想要我一句话,以后不会对你的六十有什么不利之举。可是你若仔细想想,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糊涂了吗?你的六十可是咱们大清国堂堂的皇子,他的安危自有皇上在前面挡着,岂是我说了算的?别说我没有这样的权力,就是真有,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蠢事!上次我们元寿中毒,你可是亲眼见着的!我能不知道做额娘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吗?今儿个你既然如此错看我,还屡屡说我以后会危及你的六十,那我跟你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你走吧!”
说完,我再次转头对茹双吩咐道:“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去把服侍贵妃娘娘的人请进来吧!”
哪知她刚抬脚走了一小步,年氏却急声拦道:“茹双姑娘!”
等又咳过几声后,她才又看着我吃力说道:“莲姐姐,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人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年同志目前这光景,确实也活不了多久了。现见她满眼恳切的样子,我只好重新落座对她说:“既然只有一句,那你就说吧!”
“莲姐姐。”这人喊过我,便又喘了喘气说,“在这几位……皇子中,皇后娘娘她最中意的是……天申,上次他中毒,很有可能……真是意外,并不完全……和弘时有关……”
自卷毛儿皇帝废除了弘时的皇子身份后,我最怕的就是元寿和天申他们两个暗地里争胜斗气,那拉氏再趁机掺和进来拉拢青岁。现在年氏这话一出口,立马就像炸弹一样在我的脑海中爆开了花……
怔了怔后,我才又慢慢恢复神智。这个年氏一向和皇后最为亲近,她这么说,难道就不是存有挑拨之意吗?
想到这里,我忙装作毫不在意地回声说:“贵妃娘娘,皇后她平日不是对福慧最好吗?怎么现在又忽地变成天申了?”
年氏很是无奈地苦笑,接着就又咳声道:“莲姐姐,你真以为……我的孩子……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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