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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个月,新官上任期限本就有半年,所以这段时间即使他不履任,也属于合法,当然也算不得拖延案情。
赵兴抖擞精神,准备过一把宋代法官瘾,运用他的逻辑推理知识,好好判一个案子,在宋代赢得一个明代的“青天大老爷”称呼,但他翻阅完那叠卷宗,失望的发现,宋代谋杀案实在很少,少的令他无处显露身手。
二十贯钱就是大案,这20贯能干什么?杭州当时最肥沃的粮田每亩大约五至七贯,而宋代法律规定的大案,也就是三亩田地的归属而已。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宋代治安好的令人发指,好的像个传说中的乌托邦。
看完那叠卷宗,只赵兴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大声提醒大家——我一天几千贯上下的收入,看完这些卷宗花的时间,也足值几百贯收入了,我浪费几百贯的精神,推敲几十贯的归属,这不是折腾人吗?
恨起来,赵兴真想把那些诉讼人叫到眼前,每人发二十贯,让他们回家了事。多大的案子,二十银币的争夺,谁有这闲功夫听你们争论,还不如泡上杯茶好好享受——光我这玻璃茶壶也值20贯。
又翻开一宗大案卷宗,才看几眼,忍无可忍的赵兴终于爆发了,他在官衙里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充满说不出的委屈:“高俅,你这厮……瞧这卷宗,这也是大事:一头牛吃了对方的秧苗,踩踏了渠口,导致对方秧田淹了……我家上下几百号人,每天宰的牛都不止一头!天,这什么世道,两老汉拿一头牛来折腾我——还是合法折腾我。”
高俅在一旁提醒:“离人贤弟,一头牛价值一百贯啊!那可是超级大案!泼天大案子啊!瞧,淹了对方十亩地——如今这一斗米可是价值六十七文?十亩地,能产好几百斗粮食啊。这一耽误农产,岂不是数百贯的损失?”
“唤那两个老汉来,气死人也!我给他们一人发200贯,只求他们别告了,我的时间,我的生命,我的精力……”赵兴恶狠狠咆哮。
“今天不是审案的日子,我找不来那俩老汉”,高俅回答的很冷静:“至于说地方官给百姓发钱息诉——离人,《宋刑统》上可不是这么规定的!”
赵兴一肚子火也无处发泄,他深深喘了口气,吐出一个字:“忍”。
接着,他继续看卷宗……
上任的第一天,这份工作就令赵兴十分气闷,他忙到下班,草草结束了工作,满脸不高兴的爬上马背,与高俅一起回家。
宋代官员没有作息时间制,大多数官员都是住在官衙后面,以便随时接受公务。赵兴是本地人,他上任第一天就立下一个规矩:除了值班人员外,其余官员每日辰时一刻(大约当地时间上午7时30分)上班,酉时下班(大约下午五点钟),而夜班人员轮值,享受日薪三倍的夜班津贴。今天是上班第一天,赵兴身体力行,听到杭州的莲花漏在下午敲响第五下时,立刻毫不留恋的离开府衙,往温暖的家里赶去。
高俅这个宋代剩男出京的时候才结的婚,他杭州没有住处,挤在官衙里不习惯,而赵兴家里房子又多,还有一个大花园,生活设施齐全而现代,高俅干脆向秦观看齐,与家眷一起搬进赵兴的城堡。这样一来,他每日上下班倒是可以与赵兴同行。
赵兴进城堡的时候,一看城堡内的景象就想哭……苏东坡今天悠闲了,他领着一群和尚四处吟诗喝酒,据说是巡视西湖,顺便规划疏浚工程……也对,和尚在宋代是特殊职业者,他们还有另一个身份:水利专家。宋代的疏浚工程都需要和尚的出面,表面上是他们有大法力能够镇住水灾,按照他们的规划施工,工程坚固耐久——但用现代的目光看,这些和尚肯定在寺院里受过水利工程的培训。
程爽向赵兴汇报苏轼行踪时,高俅正在赵兴身后与妻子甜蜜叙情,四名家丁正抬着一头刚屠宰完的壮牛前往厨房,后面还跟着俩个抬着整猪的倭女,程爽在念叨:“老师,师公说今日吃饭不用等他,明天也不用等,因为明天他要游上天竺,十日后可能回来。”
“苍天!大地!如来佛祖,孔子墨子莎士比亚……学士都跑进深山老林去研究西湖水利问题了,我怎么那么命苦……”赵兴指着身边抬过去的猪牛,对着高俅直哼哼。高俅知道他想说什么,含笑不答。秦观这衰人摇着扇子悠悠闲闲走来,一句话把赵兴堵得直翻白眼,他很同情地说:“谁叫你打赌输了老师呢?唉,认命吧!”
程爽这小孩也不说上前帮帮赵兴还在那里好奇宝宝似地问:“秦学士,你怎么没跟师公去上天竺。”
秦观潇洒的摇着扇子向堡内走,闲闲地说:”我傻啊,恩师要吃素宴,但我对那种豆腐做得假货恶心透了,放着院子里的美餐不吃,钻进山沟吃豆腐……嘿嘿。”
“俗!”赵兴终于找到反击机会:“人都是佛寺素宴好,有诗为证:……怎么独你说那玩意寡淡无味,真俗!”
“不俗,我怎没见你吃过素宴?”秦观说这话时,已走远了。
“小爽,快点把西湖疏浚的人手调配方案拿出来,20万人手,每闲一天要浪费多少粮食,一点不知道节约”,赵兴突然爆发了,他训斥程爽一句,不等对方回答,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身后,高俅频频向程爽挤眉弄眼。
冬天快到了,而冬天农闲时光,一般都是官府组织水利工程的时间。程爽等人早有组织调配人手的经验,几天后,赵兴就赶到上天竺,向苏轼递交工程方案,可苏轼无暇看,他正忙着跟和尚斗禅诗,匆匆说了句:“你看着没问题,便照此办吧,官印在秦观那里,你事多,以后你拿着官印……对了,今日和尚做素鸡,离人留下来尝尝?”
“新鲜鸡我都吃不过来呢,哪有闲工夫吃豆腐鸡”,赵兴怒气冲冲地收起工程计划,郁闷至极地下山,苏轼也不送,跟和尚继续开心的聊。
赵兴出了寺庙,没心思浏览湖光山色,一路急往家中赶,程爽问话他也不答,临走进家门口,方闷闷嘟囔一句:“什么世道!干活的事都是我的,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没天理啊!”
程爽诧异了:“可老师的日子,看上去比谁都好!”
“果然!”城堡门口一位访客高声掺和:“一别多年,离人还是那么英姿勃发,的确是‘看上去比谁都好’!”
赵兴闻声望向路边,路边有两人,一位是同科进士周邦式,另一位是个长相几位干枯瘦瘪的老人,衣服洗的发白,指节粗大,表情郁郁。他见到赵兴跳下马,一脸无所谓的上前拱手。
“周兄,你掺和什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赵兴冲周邦式一拱手,转而向周邦式问:“这位……”
周邦式似乎在努力撇清自己:“离人,这次我可不是来拜访东坡公的,这位梦溪先生,他找东坡公,我是来找你玩的。”
赵兴不见外的冲周邦式点点头:“你这厮,我回来十多天了你才登门,可恶。玩什么玩,我又不喜欢与你吟诗,唯喝酒而已。可我现在忙的……”
赵兴刚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转向那位老先生,嘴里嘀咕:“梦溪先生!梦溪——不是沈括么,沈括不是将自己的庄园命名为梦溪园?”
“先生可是沈括沈存中大人?”赵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