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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最权威的语气,淡雅的评价说:“官家,杭州苏州一带,富裕人家都喜欢用太湖石装点园林,官家若喜欢,曾可以下令让杭州苏州应实人家敬献花石纲。”
赵佶轻轻点点头,稚气着脸打量着眼前这座假山,突然又把话题跳转回去:“我听说李诫正在拜师赵卿,学习物理之学,是吧?”
蔡京潇洒的一挥衣袖,天晴云淡的回答:“万松书院设立,离人兄将他在广州著作的几本新书一起刊发于世。作为书院教材,并广邀关学、洛学知名学者研讨,我听说这几本书很是引起轰动,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赵佶感兴趣的追问:“都有什么……常听说赵卿在广南埋头学问,很是著了几本书,可惜没有刊印于世,这次他终于肯拿出来了。都有什么?”
赵兴这次在万松书院开山之时,邀请了关学、洛学,唯独冷落了王安石学派,甚至连两湖的谢麟都派本派的学子北上,而王安石地江宁学派完全被忽视了。此举让朝堂中的旧党势气大涨,人望大增,身为新党的蔡京有点不高兴,认为作为朋友。赵兴不应该做的那么绝。但现在小皇帝的话让他悚然而惊。
赵兴在广州写书,这事只在与蔡京的私信中谈到过,由于这些书籍没有刊印,外人只知道赵兴支持那些贬谪的元祐党著书立说,反而忽视了他本人。现在。连小皇帝也如数家珍的谈起赵兴在广州写书地往事,让蔡京醒悟——原来,这位小皇帝也是赵兴一个密友之一,弄不好。由于王诜当初那番托付,小皇帝在没有登基前,他与赵兴的关系,远比蔡京与赵兴要密切。
蔡京躬身,谨慎的回答:“离人兄这次一次推出书本数,都是他在广南六年所著,其中有数学小论、物理简述、变化之学(化学)……这些书当中,最奇妙的是大衍推导术(推理学)。人都言此为诸般学问之首,并称它是‘智慧基础’。”
赵佶哦了一声,此时他费尽辛苦,终于捕捉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花蝴蝶,只见他小心的取出一张纸,折叠一下,将那只蝴蝶夹在纸中,边递给童贯。边使眼色:“回头送于师师姑娘。”
童贯接下蝴蝶。赵佶拍拍手,继续说:“论时期。赵卿的周籍也该到了,他出书定会给我看一看,童伴当,回头问一下马都管(马梦得),让他翻出那几本书来给朕看一看。”
赵佶在没有登基前,称呼赵兴为赵叔叔,但登了基则不一样,儒学讲究“天家无私”,皇帝是至高无上的,连他岳父也要向他叩头,才符合君臣纲常。所以登基后,赵佶不再称呼赵兴为叔叔,只用“赵卿”作为尊称——这就是现代所说地“屁股决定脑袋”,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思维定式就会按照那套固定模式延展下去。
说到赵兴的《大衍推导术》,蔡京倒是想起赵兴此前跟他谈论的书中一段细节,他笑着说:“这大衍推导术中有一个故事,很有趣,官家想听吗?”
蔡京这是显示自己跟赵兴的亲密,赵佶感兴趣的催促:“卿且说来!”
蔡京点头,叙述说:“ 故事说:在一个环庆地小镇上,三个弓手正在进行生死决斗,按规定,胜者可以赢取一位女娘——这三人都喜欢的女娘。
故事中,枪手甲射术精准,十发八中;枪手乙射术也不错,十发六中;枪手丙射术拙劣,十发四中。现在问——假如三人同时射箭,谁活下来的机会大一些?”
赵佶思索片刻,自信的回答:“自然是弓手甲技艺非凡,能够胜出。”
蔡京一声轻笑:“书中说:假如你认为是枪法精准地枪手甲,结果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最可能活下来的是丙——枪法最为拙劣的那个家伙。”
赵佶还没有说话,童贯瞪大眼睛,魁梧的身体挺一挺,大声责问:“怎能如此?岂有此理!”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高俅淡淡而笑,蔡京转向这位昔日的苏轼小史,居高临下的问:“高太尉也听说过这个故事?不妨讲来。”
高俅嘿嘿两声,回答:“这个故事我听说过,这套理论名叫‘博弈论’。赵离人认为凡事都可度量,故此三人间的树荫可以用术数方法算出来。
先假设这三个人彼此痛恨,都不可能达成协议,那么作为弓手甲,他一定要对弓手乙射击。这是他地最佳策略,因为此人威胁最大。这样他的第一箭不可能瞄准丙。同样,弓手乙也会把甲作为第一目标,很明白。一旦把甲干掉,下一轮(如果还有下一轮的话)和丙对决,他的胜算较大。相反,即使他先打丙,即使活到了下一轮,与甲对决也是凶多吉少。
丙呢?自然也要对甲射击,因为不管怎么说,弓手乙到底比甲差一些(尽管还是比自己强)。如果一定要和某个人对决下一场的话,选择枪手乙,自己获胜的机会要比对决甲多少大一点。
于是,第一轮乱箭过后,甲还能活下来地机会少得可怜,为24%(准确率0.4*0.6=0.24),乙是20%,丙为100%——通过概率分析。会发现丙很可能在这一轮就成为胜利者,即使某个对手幸运的活下来,在下一轮地对决中,也并非十拿九稳……”
高俅这番话说完,大家都沉静在“博弈论”所说地道理中。许久,等众人从震撼中冷静下来,高俅继续说:“凡事都可度量——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多人博弈中,常常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并导致出人意料地结局。一方能否获胜,不仅仅取决于它的实力,更取决于实力对比造成的复杂关系。而数学测算告诉我们:才华出众者创造历史,碌碌无为者活下去繁衍子孙。”
蔡京嘿嘿笑着,他别有意味地解释:“唯碌碌者繁衍子孙——赵离人这是告诉世人,他没有异心。”
高俅轻轻摇摇头:“不是,他举的环庆例子,据说这本书一出。杭州学子都在讨论西夏、辽与宋之间三方博弈,并以博弈论讨论如何能胜……”
稍停,高俅意味深长的补充一句:“或许,还有新近崛起的女直人!”
在场的宋徽宗与蔡京都沉静在博弈论所说的道理中,蔡京嘴中喃喃的只有两个词:“中庸!中庸!”
童贯心思比较单纯,他有口无心的嘟囔:“博弈,莫非是党争博弈!”
赵佶低声嘟囔:“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在乎中庸……原来按照博弈论。中庸者胜——夫子之道,至善也。”
大家都沉静在博弈论引发地联想当中,没有人注意高俅最后补充的那句话,高俅叹了口气,转身打量着自己老师曾经待过的西园,不禁痴了!
前几个月,赵兴不在大宋境内。苏轼的长子苏过赶来京城,希望能够见一见自己的伯父苏辙,顺便谋求一份官职,高俅郑重地接待了苏过,但大太监梁师成却冒名苏轼遗腹子,借助权势揽过了招待活,希望借着自己的热情招待弄假成真,让苏过被迫承认他的私生子身份。
历史稍稍改变了,原本在梁师成的压迫下,苏过只能含糊其词,现在有赵兴地撑腰,加上皇宫内除魔军士兵的保护,苏过对梁师成不假辞色,而后在高俅的资助下离京南下,去找赵兴。
这种局面的出现也恰好说明了高俅的处境,他现在虽然是小皇帝宠爱的从龙旧臣,但因为不是科举出身,他在太监面前都说不上话,而蔡京文采称雄于当代,这种场合更没有他插话的余地,此刻,他虽然按照赵兴的提示,竭力想引起小皇帝地注意,但大家都把博弈论联系到自身,浑没有想到运用于国家大事上。
赵佶略略想到了,但他想到的却离题万里,他拍着假山的山石,不由自主的用崇拜的口气赞叹:“昔日人都说广南学问是妖学,赵卿这几本书一出,一代宗师的地位算是奠定了!”
蔡京也同意这话,他频频点着头,附和说:“昔日我与离人同在扬州,就发现赵兄非常擅于借势,每做一件事,总是把天地日月之事利用的淋漓尽致。从博弈论看,赵兄能把计算之术研究到生死比斗,也难怪他做事无网而不利,每次出手,该利用的他都能利用上,厉害!”
蔡京这话实际上隐含挑拨,是隐晦地指出赵兴智慧地可怕,然而这是宋代,宋代皇帝从不怕文人造反,而宋神宗之后几任皇帝都是极端偏执之人,信任一个人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所以蔡京这话没有引起小皇帝地联想,他反而悠然神往的说:“我听说杭州市舶司风生水起……嗯,最近赵卿又给我弄到了一些海外领地,朕卖地卖的都腻烦了。”
小皇帝这话充满了自鸣得意。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君主像他这样以平均每年征服数国的速度扩大领土疆域,目前,大宋的陆地疆域虽然没有变化,但在海洋上,大宋取得的成就超出了以往所有君主的总和——目前大宋的领土居然深入了印度洋,占领了细兰岛上的一大片,这种开疆拓土的速度前无古人,令宋徽宗非常得意。
“丰亨豫大,唯王不会!”蔡京悠然神往的说。
“哦”,小皇帝兴趣盎然的转过身来,询问:“卿试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