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章 弹剑唱挽歌,百年枯荣萧萧过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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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医官凝视许久,忽然将两把军刀并拿在一手中,另一手曲指弹剑,慷慨悲歌:“草草闾巷喧,涂车俨成位。冥冥何所须,尽我生人意。北邙路非远,此别终天地。临穴频抚棺,至哀反无泪。……”
一曲苍凉挽歌,透着道不尽的哀伤。曾经并肩而战的兄弟袍泽,如今却凋零殆尽,仅剩孙老医官孤身一人在这世间。天人永隔,生死两茫茫,世间之大愁苦,莫过于此。
李得一停下手里的铁锨,静静听着。
山风忽然吹起一阵,似乎忍不住要吹散这哀思的苦痛。
曾经誓言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袍泽弟兄,却因为各自的命运轨迹,终走上不同的路。这世事就是如此变幻莫测,将人的誓愿无情地敲为碎片,再一点点碾为齑粉。
纵然是李有水这样生性豪爽豁达,勇敢无畏的能人,却也终有意外残疾,黯然失意归隐田园,终死于夷人刀锋下的劫难。
孙老医官却因为狄大帅的遗命,不得不勉力支撑起整个威北营,直到今日。
这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这人啊,就是舍不得这世间,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李得一的三爷爷李有水,当年尽管已经伤残归隐,但仍旧时时随身携带这把军刀,直到临死之际还紧攥军刀,奋勇杀敌。可见他终是忘不了那金戈铁马,忘不了浴血疆场,忘不了金兰兄弟。
到最后,却只能带着满怀牵挂,一腔不舍,还有全身豪勇热血,化为黄土一捧,枯骨一堆。
孙老医官唱完一曲凄凉挽歌,李得一这才继续动手,取出三爷爷遗骨。
十几年过去,由于当年埋葬三爷爷时间仓促,仅能草草埋葬,根本没有棺椁,甚至连草席都没有。到现在,三爷爷的身体早已化为泥土,只有一副遗骨存留。
也许是青山有幸埋忠骨,这么多年来,三爷爷的遗骨居然没有被野狼野狗动过,在土里保存完好。
李得一拿过一口事先备好的棺材,将三爷爷的遗骨仔细收殓。
整个过程,孙老医官一言未发,就那么静静看着。
“师父,这刀……”李得一拿手指着师父手里那把三爷爷遗留的军刀,询问是否要一起装入棺材。
孙老医官把刀入鞘,郑重递给李得一,道:“你以后带着这把刀上阵。要奋勇作战,切不能堕了李大哥的威名。”
李得一用力点点头,把刀接在手中。
将盛殓三爷爷遗骨的棺材盖好,李得一这才道:“师父,俺想去看看庄里其他的乡亲。”
孙老医官点点头,坐在旁边孤独地饮酒,不时弹一下手里那把军刀,寄托哀思。
李得一拿着铁锨,顺着庄里崎岖的山路,挨家挨户走进去。
当年李泉庄遭难之时,李得一不过十岁,根本没力气把乡亲们的尸体背到庄里的坟地下葬,只能在各家天井里就地挖个坑,草草埋葬。
时隔十六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李得一,扛着一把铁锨,重回李泉庄。来给各位乡亲上坟。
庄里多年没有人烟,房屋大多已经倒塌。纵然是青石垒起的坚固院墙,大多也已坍塌。饱经战火的漆黑坍塌断壁上,如今已经爬满一团团枯藤。
李得一家门口的榆树已经两抱粗细,此时才刚刚返青,只有点点绿色,下面散落着零星的枯黄榆钱。
庄北头那口老井,依然是没有干涸,只是往日里井口那块被挑水之人踩得光滑的青石,如今已经盖满灰尘。
天井门口那破木板制成的栏门,历经十几年风雨,被李得一轻轻一推,就碎裂开来。
李得一进入自家天井看了破旧的老屋几眼,转身去了爹娘的坟上。他爹死在外头,坟里只有一件衣裳。他娘死时家里已经破败,根本买不起什么棺材,只能央求着木匠做了两块板,权作棺材。
瞅着爹娘的坟头,李得一明明想流眼泪,却一滴也淌不出。最终,他跪在爹娘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后,李得一拿起铁锨,给爹娘坟头添土,又铲起一大块土,给爹娘做个新坟头。
以李得一今天的本事,他在整个天下的赫赫威名,足以光宗耀祖。只道,子欲养而亲不待。
给爹娘坟头添完土,李得一拿着铁锨,来到刘三叔家天井里的坟头上,搁上几锨土,再铲一大块硬泥,做个坟头顶。“刘三叔、婶儿,俺亲手杀了突辽皇帝,也算是给你们一家报了仇。俺今天来看看你们,给你们添添土。你们在阴间也好扩扩宅,住的舒坦些。”
“李老哥……添添土,扩扩宅。”
李得一挨家挨户走着,给每一家乡亲的坟头添几锨土,嘴里念叨着自己已经给他们报了一半仇,等再过两年,把突辽国彻底从草原抹去,这血海深仇就算报完。
一家不落走过一遍,李得一重又回到三爷爷坟前,“师父,咱回去吧。”
孙老医官点点头,李得一扛起两口棺材,走在前头,一路返回定北县。
直到李泉庄的尖山头快要消失在李得一视野中,李得一才扭回头深深看了生养自己的李泉庄一眼。
带回李大哥的尸骨之后,孙老医官亲自主持安魂祭,为最近战死的守备团精锐兵卒安魂,随后将李大哥与这次运回的尸骨分别火葬,骨灰入坛,送入英烈祠供奉起来。
李得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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