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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方应物的死敌梁芳进谗言。而且事后宫中可以宣称,是方应物不安分,蓄意挑动大臣举事,严责以儆效尤,这样以后君臣两边都有台阶下。
不过此刻一切理性分析在狂热名望面前都是个屁!说一千,道一万,廷杖为什么不打在自己身上!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视野中,官军气势汹汹的接近了方应物,然后......擦身而过。
官军们仿佛掠过低空的飞燕,但并不停留在地面上;方应物明明像礁石一样挡住了官军去路,却连一点小小的浪花也没有激起来。
方应物睁开眼睛,脸色充满了迷茫和诧异,双手无力的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又默默地放下来。
蓦然回首,又见这两列官军继续前进,从午门的左右掖门穿出。一直到了午门外才立定站好。
不仅仅是百官,连方应物也需要一个答案了。难道只是午门当值官军换班。却叫众人自作多情了一次?可是先前有人呼喝“奉旨准备行刑”又做何解?
当所有人都翘首南望午门时,东边左顺门又有响动。八个侍卫官军缓缓从门中出来。另外还有一大二小三名太监压阵,再细看这大太监却是四大巨头之一的覃昌!
不过八名出自锦衣卫的侍卫官军也好,覃昌太监也好,此时都不是最醒目的,没人去关注他们。
因为八名锦衣卫官军当中,有人被押着一起出来,这才是最醒目的存在!
此人四旬左右岁数,端的是剑眉星目、风致高标,矗立在太监、官军之中竟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引得左顺门外众人像是着了魔似的齐齐惊呼一声:“方学士?”
看这架势,谁还能想不到行刑的对象是谁?先前出现的两列官军大概只是前导,先在午门外准备场地的,毕竟午门外才是对大臣施刑的官方场合。
原来这一切都是替方学士准备的?莫非方学士要像先贤翰林四谏那样,得到廷杖的光荣?
刘棉花惊愕的望着从左顺门杀出来,一露面便夺去全场风头的好亲家。他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能让天子在关键时候,放着左顺门外“悖逆”大臣们不管不顾,却先来杖责他?
方应物已经很能抢风头了。方清之怎么比方应物还能抢风头?简直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这不可能!刘棉花不能置信的在心中大吼。今天的主题是争国本之事,是为了太子与奸邪相斗,方清之作为特殊的东宫官员,正常情况下为了避嫌是不该掺乎进来的!
还是那句话。国本之事百官皆可以争,唯有东宫不可争!方清之先前出现时的态度说明他明白这一点,所以方清之应该是谨言慎行的。那为什么还会被押出来廷杖?
天子要打方应物都可以理解,但莫名其妙的打方清之实在令刘次辅想不通!世间只有子代父罪的道理。哪有父代子罪的道理!
如梗在咽的某次辅大学士不顾礼节体统,上前捉住了太监覃昌。问道:“方学士所犯何事,乃至于要押出午门问罪?”
今天的过程,覃昌大部分都目睹了,他本人也是非常精细的人,故而对刘次辅的心思能揣摩出八九分来,明白刘次辅的意图就更能理解刘次辅为何失态。
是以覃太监并没有怪罪刘棉花的无礼,反而耐心解释道:“殿内梁芳进言,请皇爷对尔等动粗清理。要先遣出侍卫官军左顺门,再派传令太监调外面另一支亲军自午门入,两面夹击将尔等围攻驱散。”
刘棉花茫然反问道:“那便如何?”
覃太监又答道:“皇爷本来准了梁芳所言,但方学士又出面力谏,堵在殿门口拼死劝阻,甚至说了些很尖利不中听的话。
进退不得的皇爷大怒,质问方学士满口圣贤道理,敢不敢以身代责,方学士也很硬气的接了下来,只求陛下不要降罪于百官。”
原来如此,刘棉花手一软,松开了覃昌。
百官为了国本举事,其实并没有方清之说话的地方。方清之作为东宫属官,为了避嫌只能低调收声,以免招来热衷富贵的评议。
但当天子派方清之“招安”不成,下定决心要武力清场时,方清之就能为了让群臣免遭羞辱和惩罚而进谏......然后近水楼台先廷杖了。
有诗云,满目荒唐皆是梦,一场辛苦为谁忙。刘棉花闭目潸然泪下,喃喃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外有天乎?”
自己费尽心思挺到最后,天子已经开始下旨动粗,却被方清之轻轻松松截胡。
原以为方应物是有天意在身的人,不惜感情破裂也要将方应物劝走,谁知世上还有比方应物更具备天意的人。难道这就是“天外有天”的真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