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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中,隐隐有些异样。
原因无它,晴雯一身的梳妆打扮,愈发精美了。
晴雯颜色本就生的极好,之前在怡红院的众女儿里,也属头一份。
袭人有自知之明,在相貌上,她是远不及晴雯的。
可如今看起来,晴雯竟更好看了几分。
一身大红裙裳,衬的她愈发娇美水灵。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身上的穿戴用度,哪里还是丫鬟们配穿戴的?
身上的绫罗绸缎,根本不似丫鬟们寻常穿的,那分明是内造的金丝锦缎,寻常官宦人家都没有。
袭人自己身上的藕色裙裳,本就与寻常丫鬟们不同,是去年王夫人还在时,特意赏赐给她的。
其中的寓意,让她很荣耀。
虽然只是旧衣裳,她也素来以之为荣。
可现下再比起来,王夫人曾经穿的衣裳,竟还不如晴雯身上的这件好……
再往上看头面,虽不是珠翠满头,三千青丝只簪着一钗,却是掐丝嵌宝的珠钗,极为考究,名贵非常,看起来,好似也是宫里的模式。
说起来,怡红院里众丫鬟们的吃穿用度已经是极拔尖儿的了,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
可晴雯此刻的穿戴,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都比不上。
相比之下,这让素来有争荣夸耀之心的袭人,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素来以为,她才是贾府丫鬟里的第一人……
晴雯性子虽有些大咧咧,可心思却极敏锐,哪有听不出袭人情绪的?
不过她刚烈归刚烈,可也是心软的。
得意时也不会高调,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得意……
东府里人,好似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时间长了,晴雯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了……
只是,到底也是心比天高的心思,能让素来压她一头的袭人羡嫉,她还是颇为受用的,轻声哼了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这样?”
可是,她轻轻弯起的唇角,却瞒不过袭人。
袭人笑骂道:“你就不会扯谎,还能瞒得过我?看你的气色,倒是比在园子里还好些。”
听到园子二字,晴雯本来露出的些许笑容,又没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久,可当日被赶出园子的屈辱,却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唉,你还生气呢?这又是何苦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位爷的性子,他并没坏心,只是当时和你吵急了,才会那般气恼。
过后,他就悔的不行,常常一个人流泪,长吁短叹的……
你若在,他一定给你赔不是!”
袭人娓娓劝道。
晴雯心中难受,刚一软,却又想起当日的情形。
贾宝玉见她被贾母老太太赶走,一点挽留之意都无,甚至竟想用她去换香菱。
念及此,她心里那丝柔软顿时不翼而飞,冷笑一声,道:“他是后悔没换成香菱吧?”
袭人闻言面色一滞,道:“你知道,他当日只是说说罢了。昨儿他还同我说,你在这里必然住不惯。三爷虽然待家里姊妹们极好,可待下严苛。听说还经常喝骂于你……二爷心里不忍,想着去老太太那里磨一磨,再求了你去。到时候,咱们又可一班在一起了……”
晴雯沉默了稍许,道:“最好免了,让他也别自寻不自在。
如今我是东府的人,就是老太太也没道理再把我赶进园子,三爷也定不会放人。
更何况,三爷虽不惯我,但也只是因为我差事没做好,才教训两句。
除此之外,并不曾真的为难我。
姨娘还教我医术,她不惯穿金戴银,只把那些首饰安我身上,我都存了一匣子了……
看我和她身量一般,就将她不爱穿的衣裳都送给我,让我穿。
虽都不温柔,却也都是极好的心,家里再没甚勾心斗角、阴私算计的事。
换做别处,怕还不如这里……”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在一起时,难道谁曾为难过你?
谁家丫鬟能和主子吵架?
吃的穿的又差过你半点?
谁又有什么勾心斗角,阴私算计?”
听袭人一迭声的质问,晴雯不愿分辩什么,叹了声后,又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到我屋里去吧。总要给你倒杯茶……”
……
皇城东,十王街。
一座幽深的庭院中,绿木高深。
正房内,四面门窗皆被厚厚的帷帐遮掩,四下屋檐角下,皆放有冰鉴。
烛光下,一身着王袍冕服的中年人,细眉细眼,面色苍白。
他静静的坐在高台正座上,怔怔出神。
只是,苍白的面容,时而狂热,似就要迎来大光明,又时而狰狞,眸光猩红,满是不甘,似功亏一篑。
到最后,只有满目的阴冷怨毒。
他冷冷的看着堂下下跪的一名大汉,森冷道:“这口气,孤一定要出。此子屡屡坏孤大事,若非是他,那谋逆之贼,又怎能安坐孤王之位?
此子狼心狗肺,纵然一时不能拿他怎样,也要让他尝尝痛彻心扉的感觉。
陈梁,你说,该怎么办?”
堂下大汉闻言,抬起头,沉声道:“王爷,此子最重家人,尤其是他的女人。如果王爷能杀之一二,此子必然痛不欲生。不过……”
“不过什么?”
堂上之王爷阴冷问道。
陈梁道:“王爷,奴才去公侯街探过几回,却连靠近都没能靠近,就被人逼着离开。奴才打听过,武当剑阁阁主,不知因何缘故,留在其府上替他看家护院。有此人在,又有数百精锐亲兵在。想要入内掳人,绝无可能。”
堂上王爷闻言大怒,道:“这世上有没有可能的事吗?没有可能,你跟孤王费什么话?”
陈梁面色一白,忙道:“王爷,奴才虽然拿那小贼府上的人没法子,却知道,他有一女人,并不住在府上,而在城外草场,只有十数亲兵保护。
动起手来,周遭没甚人家,也不用顾忌。
此子对那鞑子女人极为看重,据奴才打听,那鞑子女人曾在准格尔救过小贼的性命。
若是能擒住她,凌辱后杀之,暴尸于路旁,嘿嘿,那小贼就算不吐血,也必定痛苦难当,便可为王爷出一口恶气!”
“好!”
堂上王爷闻言,大喝一声,道:“就这样办,你速速调遣人手,今夜就动手。记住,一定要让她惨死!!
贾环,孤王让你知道,你屡屡坏孤大事的代价!”
“喏!”
……
神京城南,贾家牧场。
乌仁哈沁骑在一匹花点马上,口中哼着蒙古小调儿,挥舞着马鞭,邀赶着一群白羊,开心的放着牧。
夕阳西下,晚霞映天。
染在草场上,形成了一团一团的花纹。
乌仁哈沁驱赶着马,追着云朵倒影,玩耍的不亦乐乎。
倒不用担忧羊群会跑散,因为在她身后,还有一人在替她看着羊群。
一个很奇怪的人,身量瘦小,偏偏,面上却覆着一个青铜面具,遮住了脸。
看着,有些可怖。
不过看身形,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最有趣的是,她用来邀赶羊群的,不是马鞭,而是两个链子锤……
看起来似乎是铁锤,可在这瘦小的人手里,却轻的和棉花一般。
打在跑散的羊儿身上,羊儿也只是轻轻一晃,就老老实实的回到羊群里,不见有什么损伤。
忽地,邀赶羊群的面具女子勒住了马,朝北向看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留西边最后一抹如血的殷红,却不妨她看的极远。
那里,隐隐似有人影晃动。
却不是牧场上的牧民……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