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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素说的是他自己这一代,到儿子这里,沈素就是别有考量了,他能给儿子挣下家业,儿子以后便不必如他弄个死要钱的名声。可话说回来,他能儿子置下家业,却不想儿子像自己这般过分的耽于庶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倘能给儿子寻个能干的媳妇,小两口,一主内一主外,非但儿子可以全心于功名上,也不必担心日后子孙的生活。沈素给长子相中外甥女,并非如江氏所想的拉帮姐姐家,更多是为儿子考虑,偏生江氏愚钝,不知他这一番苦心。看吧,他略晚说一句,外甥女就给定出去了,沈素又道,“阿念这小子有福啊。”
江氏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笑道,“可不是么,母亲还说呢,咱们子衿旺夫,亲事刚定,阿念下场就中了解元。”
“这倒是,今儿迟了,明儿个叫阿念和姐夫把文章给我瞧瞧,我看姐姐家运道来了。”沈素端着茶吃一口,道,“先时姐姐家日子寻常,自打生了子衿,一日好过一日,这丫头的确是旺家。”
絮叨了一回对姐姐家的各种好,沈素与江氏道,“隔壁宅子的房契,你找出来,一会儿我给姐姐送去。”
江氏心下十分不愿,她家日子虽好过了些,可她有四个儿子,现下宅子是四进的,倒也十分够住,只是往后他们夫妻总有老的一日,儿子们也有分家的一日,隔壁宅子也是四进,江氏十分想留着以后给儿子们使。但这宅子置办之初,沈素就说了是给沈氏的,江氏纵不愿,也不敢表露出来,立刻就开了箱柜取出个小匣子,笑道,“我一早就备下了,里头都着人打扫干净了,只是大冬天的,那宅子还未来得及烧炕,有些冷了。”
沈素接了,道,“不拘哪里买上三千斤柴炭,也尽够姐姐家使了。”
好几千两的房契都给了,江氏也就不心疼三千斤炭了,道,“要依我说,咱家里人也不多,色色便宜,如何不留姐姐一家在咱家过年呢,待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搬也不迟。”
沈素与沈氏感情是极好的,宅子都给置办下了,对于两家住处,沈素却有自己看法,“再亲近也是两家人,先时我来帝都赶考,当时为省银钱寄居宁家,宁家也是色色周到的,只是,我心下十分难安,处处小心,样样谨慎。”
江氏笑,“宁家与咱家哪能一样,咱们与姐姐家是至亲,宁家算起来,不过同乡情分罢了。”虽有同乡情分,不知为何,丈夫与宁家来往却是极少的。因当年丈夫科举得到过宁家帮衬,后丈夫此为,就很有些闲话了。江氏也劝过,奈何她一提此事,沈素醒脸色奇臭,闹得她也不敢多提了。
沈素自有主意,“咱家时常有人过来,到底不若那府里清静。反正也只隔一道墙,姐姐过来也是极便宜的。”
沈素拿了房契便去了母亲房里,见姐姐还在,便将房契给了姐姐。沈氏十分不肯要,道,“别个倒罢了,我们来帝都也不久住,你如今虽日子好了,也不能这般大手大脚,阿玄他们兄弟四个呢,如何能不为他们多想着些。”
沈素塞到姐姐手里,笑道,“姐姐放心,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子衿的。当初我办学堂,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亏得有子衿寄来的银钱。打小我看那丫头就有福气,哪里就在帝都不久住了,待姐夫阿念中了进士,必要授官的,在帝都有住的日子呢。当时置这宅院的时候,我就想着一道给子衿置办了的,就是我那书院,也有子衿的一份子。”
沈氏笑,“你可别与她说,那丫头还不听风就是雨。那会儿也是赶上她那花儿行情好,卖了些银钱,我也不晓得,她跟你姐夫商量的,也没与我说,就托人给你捎了来。也就他们俩办的这事,我当时还说,既是捎东西,该与我说一声,我有好些东西要捎呢。”
沈老太太见儿女和睦,十分欢喜,笑道,“子衿这孩子,心里有咱们呢。女婿豁达,才把子衿教导得这般好。”
沈素道,“可不是么,当初我们同在县城许先生那里念书,我就瞧着姐夫性子好。”沈家姐弟都鸡贼的很,当年沈氏也是早早定了亲的,不想亲事未成,未婚夫一病死了,就此坐下个克夫的名声,在家好不郁闷。沈素那会儿在县里许家私塾念书,他相中何恭性子好,人品佳,俩人本是同窗,沈素这等样伶俐,一向与同窗们情分好。他又有心与何恭相交,何恭性子宽厚老实,俩人就较与他人更好些。待得差不离,沈素就邀何同窗去他家里玩儿,何同窗一去,就见着了沈同窗的姐姐,一来二去的,遂成了姻缘。也甭怪当初何老娘死活不乐意,觉着自家儿子是遇着了狐狸精,沈氏与何恭这亲事,还真是沈素给牵的线,然后,俩人自由恋爱的。好在沈何两家都是正经人家,且沈氏与何恭成亲后各种恩爱,虽成亲之初何老娘很是挑剔了沈氏几年,如今却是都好了。就是沈素想到当年,也觉着自己眼光好,不然,哪家姐夫就舍得把上千两银子给小舅子使呢,何家可不是大财主。要是姐姐做出此事不足为奇,姐夫的话,就殊为难得了。
沈素为人精明强干,姐姐家对他好,他自然相报,虽不能娶外甥女做儿媳妇,也要色色为姐姐安排妥当的。
沈家姐弟的想法很一致,沈氏得了沈素给的宅子,当然,先跟家里说了,这是给闺女的。之后,就亲自带着何老娘、闺女过去瞧了一回,见家俱是全的,且都是不错的酸枝木,江氏在一畔介绍道,“原是这宅子旧主的,既是卖宅子,这些大件家俱俱是占地方的,不方便一并带走,索性连带宅子一道都卖了。我看这家俱不错,现使也便宜。”
何老娘细看过,道,“好的很,都是好木材。”非但家俱好,宅子也好,重要的是亲家一家都是好人,不然,纵富贵人家,哪里就舍得把这么一大套宅子给出嫁的姐姐家呢。当然,以往小瑞哥去何家时也说过置宅子的事,只是他们远来是客,若沈家不提,他们也不好提的。未料沈家当真实诚人家,自家刚一来,立刻便把房契给自家了。何老娘想着,自家已得了这么一大套宅子,小舅爷那学堂的分红,再不能叫丫头片子收的。她老人家虽喜欢银钱,可喜欢的是自家赚来的银钱,如今得这一大套宅子,已是占了亲家便宜,再收人家学堂的分红银子,成什么了?
何老娘一面瞧着宅子,心下一面思量。
沈氏见宅子干净齐整,原是想把正院给何老娘住的,何老娘为人,不说多机伶,却很识时务,这宅子原是沈家置办的。且就是在何家,何老娘也是把正院给儿子媳妇住的,沈氏知道让一让她,她就很高兴,道,“我又不人情走动,住正院干啥。我看正院北面儿这套院子不错,坐北朝南十分敞亮,我带咱家丫头一道住就是。你们住正院,再给阿念挑个清净院子,好叫孩子用功念书。”
就这样,何家这一家子,也只用了三个院子罢了,余下院子都暂为封存了。沈氏便同江氏打听起买柴炭的事儿来,江氏虽十分心疼宅子,但宅子都给了,也不差这几千斤炭了,笑道,“我说要留姐姐姐夫在家里过年,老爷却说姐姐定要搬过来的,还是老爷知道姐姐。炭我已备下了,有三千斤,一会儿我就打发人送过来。”
沈氏郑重谢了,拉着江氏的手,恳切道,“咱们两家,不比别处。我家里也是人丁单薄,相公兄弟一个,近些的堂兄弟都没有,到阿冽这里,好在有阿念俊哥儿做伴。咱家何偿不是如此,阿素是单蹦一人,好在妹妹旺夫旺子,给我生了四个侄子,只是在这帝都城,哪里还嫌人多呢,咱们这一代就如此了,他们小一辈正当上进的时候,以后他们兄弟更该彼此帮扶,好生上进才是。”沈氏是很了解江氏的,姑嫂之间,彼此客气些方好。这宅子,沈素原就在信里提及过,说是给子衿置办的,沈氏来了帝都,自不会主动开口要,可弟弟记挂着她这个姐姐,早早的给了她。沈氏先前就没从江氏嘴里说起过宅子的事,自知江氏是舍不得的,不过,现下沈家都是她弟弟做主,因弟弟有本事,沈氏自觉腰杆子硬的很。她亲亲密密的同江氏笑道,“好在咱们两家只隔一堵墙,我要过去找妹妹说话,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倒是妹妹在家,父亲母亲年老,阿素天天出门当差,纵有个休沐的日子,也得去学堂给举子们讲课,哪里有个闲的时候,家里的事就全得倚仗妹妹,真是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倒还康健,可阿玄他们四个小子,正是要费心的时候。何况,还有你们夫人太太间的一应应酬,我知妹妹是一心留我,咱们姐妹时久未见,也有许多私房话要说,我却是心疼妹妹呢。我们搬过来,一则离得近,来往方便;二则来前一应抛销我们也都带了,并不费什么事;三则眼瞅着年了,阿素是做官的,交际只有更忙的,我虽帮不上忙,也得心疼着你些。”
沈氏如此恳切,又把江氏说得千好万好,江氏得了面子,也就高高兴兴的帮何家安置了下来。
至于宅子啥的,丈夫死活要给,江氏又有什么法子呢。何况,沈家现下门第非江家可比,如沈素这般官身,在帝都虽不算高官,可近来家中日子丰裕,也没见丈夫有二心,江氏虽心疼宅子,到底也要以丈夫为先,何况,先前家里有难处,的确是何家托人带来的银子应了急。如此,自己劝着自己些,又想到何家在老家很是照顾江仁,江氏便也不大计较宅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