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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不敢看齐王,也不敢开口说话。大厅里空落落的,倒显得有些凄凉。
朱厚炜亲自执壶,一边给焦芳斟酒,一边故意说道:“孟阳公,虽然被罢官免职是你咎由自取,但这些年来,本王认为你对帝国还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本来说多邀几个人来为您饯行,也好有个气氛,但本王转而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还是我俩对酌谈心,更合时宜。来,先干一杯。”
焦芳一听这话,心里一沉,暗忖难道自己猜错了?齐王只不过看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送自己一程。想到这种可能性,焦芳不由悲从中来,端起酒杯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流淌,怎样止都止不住,那叫一个伤心!
两人一碰杯,都是一饮而尽。焦芳赶紧执起酒壶,趁斟酒的当儿,抽抽噎噎的说道:“殿下见谅!老臣有些失态,老臣虽然有罪,但心里实在憋屈的慌!”
朱厚炜心中好笑,却板着脸,冷泠说道:“焦孟阳,你有啥好憋屈的?是不是还感到委屈?你敢说廉政公署对你的指控是捏造的!这些年来,你屡次包庇钱铁,助纣为虐,难道有人逼你?焦黄中收受巨额贿赂,你敢说一点不知情?哼,皇上念旧,只让你致仕,没想到你心中还有怨言!“
焦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赶紧辩解:“殿下,老臣绝对没有怨言,也不敢委屈。只是老臣铸下大错,为朝廷带来如此严重的损失。老臣好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很想为国家效力戴罪立功,呜呜……可惜报国无门啊!”说罢呜呜大哭,那态度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看到焦芳这副不要脸跪舔的样子,朱厚炜差点笑了出来。忍住想在他脸上踹一脚的冲动,冷哼一声说道:“起来吧!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都几十岁的人了,要分得清事非,本王最痛恨你们这些文官动不动就拉帮结派,只要是所谓的乡党,就不讲原则的抱团取暖,从来没想过牺牲的是国家的利益。”
“殿下教训的是。老臣知错了!也很后悔。当了大明一辈子的忠臣,临了老朽真不想背着这样的骂名回乡,恨不得自行了断,一了百了,来世再做牛做马,报答皇上和殿下的厚爱!呜呜……”焦芳爬起来抽抽噎噎的说道。
“行呐!”朱厚炜听到这样露骨和肉麻的话,差点吐了出来。他强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粗暴地打断焦芳的话,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猜出来本王这次打算启用你,本王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绕圈子废话,朝廷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只看你能不能把握的住。”
“多谢殿下给老朽改过自新的机会!”焦芳听了立马精神一振,迫不及待赶紧表决心,“殿下请放心!无论你需要老臣做什么,老臣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您让老臣追狗,老臣绝不敢撵鸡。殿下,请您吩咐吧!”
“这件事,你能不能办好?本王心里还有些疑虑。”朱厚炜却依然不愠不火,夹了一口菜到嘴中细嚼慢咽吞了下去,又微微呷了一口酒,这才慢条斯理说道,“孟阳公,你知道南洋的椰城吧?”
“知道,椰城是殿下十年前在爪哇兴建的城市,跟巨港一起都是大明海外的领地,椰城位于爪哇岛西部北岸,在芝里翁河口,靠近雅加达湾,扼守着香料群岛,是大明最大的香料批发地,每年可为大明带来三千多万银元的税收,而且未来还有上涨的趋势。”焦芳如数家珍,说的非常清楚。
朱厚炜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这些年的内阁次辅没有白当,肚子里面还是有些货的。朱厚炜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孟阳公,既然你知道那里的重要性,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最近爪哇岛的土著很不老实,他们觊觎椰城的富足,常常偷袭咱们的村寨和落单的侨民,手段非常残忍。前不久刚刚发生了一起惨案,椰城附近一个华侨村惨遭灭门之祸,四百多位大明侨民被屠杀殆尽。“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朱厚炜恨恨说道:”这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虽然我们已经清剿了多次,但效果不是很好,这帮猴子总是躲藏在丛林里,很难一网打尽。爪哇这地方太重要了,本王打算把爪哇纳入大明版图,需要一位强有力的总督坐镇。在爪哇华人人数不占优势,那些土著非常野蛮,根本不服王化,如果本王派你去,孟阳公有何良策治理好这个地方?本王给你四年的时间,如果你能治理好爪哇,让爪哇成为华人的家园。这大明首辅的位置,本王就许给你。”
焦芳听了大喜过望,砰砰砰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仔细思索了一会,又回忆当初看到的爪哇资料,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说道:“禀殿下,如果是老臣担任爪哇总督,老臣打算采用腾笼换鸟这种策略。”
“腾笼换鸟?”朱厚炜有些意外。
见到朱厚炜有些摸不着头脑,焦芳呵呵一笑立即解释起来:“殿下莫急,请听老臣慢慢解释。首先就是腾笼子,老臣打算由我们控制的南洋海盗出手,把那些部落人口全抓起来,根据资料,这个爪哇岛有上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五六十万土著,人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爪哇即使最大的部落土人不过数万,以我们提供给海盗们的火枪火炮,只要我们再稍稍支援一下,提高赏金,不消几年时间,爪哇恐怕再也看不到几个土人的踪迹了!这样的话,人口的比例就是华人占多数了,如果我们尽可能的移民,十年后,那里就会跟大明无异。这就是腾笼换鸟!”
“办法倒是行得通,但抓来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都杀了吧?”朱厚炜挠了挠头,眨眨眼睛,这老家伙总不会让本王搞种族灭绝吧?这样的事他可做不出来。而且那些自己控制海盗们为啥帮你白抓?
“当然不能杀,咱们又不是野蛮人,接下来就要用这些人了!”焦芳狡黠的一笑,继续解释道,“殿下,您不是正在为建设铁路的劳工发愁吗?现在铁路建设迫在眉睫,进度如此之慢,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缺乏劳工嘛?现在日子现在好过了,您又取消了劳役,社会上挣钱的法子很多,很多年轻人不愿意遭那份罪,再多的薪酬也不愿意干铁路。但这事总得有人干吧。咱们把那些抓来的人全都运回来当修路工,既解决了劳动力的缺口,又把爪哇清理了一遍,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朱厚炜渐渐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感情焦芳这是让海盗帮着自己抓壮丁呢。只要稍稍放出风去,可以用人头换金银,怕是整个南洋海盗们都要发疯了。而且这样的做风险不大,只要价格合适,谁还愿意去当海盗啊?闯到爪哇岛去抓些土人换钱多好!想到这里,朱厚炜脑海中立即现出一副万船奔袭爪哇岛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狗日的,这办法够狠!
焦芳微笑着继续说道:“这些人来到大明,人生地不熟的跑也没地方跑,即使再不肯服王化的人,一两代人以后,也会被大明同化。况且这种苦力不比我们的劳工,不需要每月支付薪酬,只要提供些吃喝就行了,虽然辛苦点,却能够保障他们衣食无忧,总比他们在岛上钻林子被蚊虫叮咬强。而且来到大明,他们的下一代还能够得到良好的教育。对这些野蛮人来讲,也不算什么坏事。对吧?殿下!”
朱厚炜沉默不语,瞥了一眼焦芳。这狗日的一本正经的说得煞有其事,真特么的阴险,不过自己喜欢!想要大明帝国快速发展起来,尤其是铁路的建设就刻不容缓,如果敞开了要,劳动力缺口就不是几万十几万的数字了,而是动辄上百万的缺口!
虽然可以从大明各地招收,但那需要付出大量的金钱,而且效率还不一定高!但抓壮丁,从海盗手里购买劳力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仅需要支付伙食费和住宿费用,就算怕以后名声不好,最多还支付些工资,算起来成本也很便宜。
焦芳说的对,一两代人以后,这些土著也肯定会融入到华夏之中,谁还会记得自己的来历。咱们华人比欧洲人人道多了。欧洲人对付印第安人,那就是一个字——杀。咱们可没有那么野蛮,只不过是让他们背井离乡罢了。况且爪哇岛的猴子们在原来的时空,可欠了不少中国人的血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9·30”屠华事件自己还记忆犹新呢,老子不以牙还牙,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了!
这时代南洋还没有什么国家民族的概念,的确是最好的民族融合时期。要办大事,就不必拘泥于形式。一想到一支由几十乃至上百万人组成的低成本建设大军,投入到大明建设之中。朱厚炜就感觉到热血沸腾。想到这些。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一直紧张的看着齐王表情的焦芳,见到这情形,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焦芳语气讨好的说道:“殿下,腾笼换鸟计划其实算不了什么。如果您想加快这个进度,老臣还有别的法子。据知这些爪哇土著部落之间矛盾很深,我们还可以直接花大价钱从各部落手上购买俘虏,按照那些土著的秉性,肯定会见钱眼开,为了获得巨额的利润,这些部落相互之间肯定会抓壮丁,相互爆发激烈的战斗,这就是减丁……”
“打住,打住!“朱厚炜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行了,行了。本王不想听你今后怎么做,只看最后的效果。不过,刚才听了你的想法。本王改主意了,这爪哇总督的确不适合你。“
此言一出,刚才还兴奋的焦芳脸上一窒,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顿时成了苦瓜脸。
“呵呵,有些大材小用啊!”朱厚炜突然来了一个反转,戏谑道:”本王决定了,干脆请皇上直接任命你为南洋总督,依然让你享受次辅阁臣待遇,南洋总督府的治所就设在椰城,包括吕宋,淡马锡、北大年、巨港都归你直接管辖。“
略一顿,朱厚炜继续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那宝贝儿子焦黄中,本王也奏请皇上特赦他。让他戴罪立功给你当个幕僚吧,如果干的好,以后可以接你的班。南洋的事,本王不干涉你的任何政策,只看最后的效果。四年后,孟阳公,你还是回内阁当首辅吧。本王觉得你挺合适的!”
“多谢殿下栽培!老臣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大明!”焦芳赶紧磕头谢道。
这实在出乎意料,焦芳大喜过望,没想到把儿子都救了出来。他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去南洋需要做些什么,至于名声好不好,自己很在乎吗?自己是为国出力,哪里能计较个人的得失。两个人匆匆吃完饭,朱厚炜像躲避瘟疫一样,直接就撒丫子跑路了。搞得焦芳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会有什么变故。
还好!黄昏的时候,焦黄中就被放了出来,一家人重新得以团聚。第二天,宫里面传旨的太监就送来了焦芳的任命公函,同时还带来了从一品的文官官袍以及南洋总督的大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丁。
这天夜里,焦芳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他抚摸着这颗簇新的官印,一看就知道,这分明是印鉴局连夜赶制出来的,可见齐王有多着急呀!只盼让他尽快赴任。
士为知己者死!为了一家人的幸福,焦芳豁出去了。第三天,圣旨下,焦芳正式出任南洋总督,兼文渊阁大学士。出门的仪仗扈从声势气派又是百十号人前呼后拥,马车前更添了六个金爪卫士。一路浩浩荡荡,朝火车站而去,焦芳将在天津港乘船出海,赴椰城上任。
百年以后,有人打开那段尘封的历史,渐渐地了解了一些历史的真相。正德年间的名臣里,第二任首辅焦芳成为了饱受争议的人物,有些酸腐的文人说他是奸臣,也有历史学家说他是大明的功臣,两种观念褒贬不一,总之是南辕北辙,严重的对立。
不过有件事却在各种史料中记得非常清晰。据后来的明史记载,焦芳临终前,齐王亲自去探望他,满含着热泪在病榻前,当场亲手挥毫,为奄奄一息的焦芳题了四个字——亮辅良弼。
亮辅良弼,弼是辅佐的意思,辅也是同样的意思。亮指的是诸葛孔明,良自然就是汉代的张良张子房了。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形容这个人很有才干,是很好的帮手。用另外一个说法来形容这位就是经国济世之才啦。可以说,这是文官最高的荣誉了。
这四个字一亮出来,引起了在场人的一片哗然,焦芳能担得起如此高的荣誉吗?有人觉是不是有些太过!据说焦芳看到自己孙子展开的这幅字后,精神一振,竟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先是大哭三声,然后大笑三声,含笑而逝,眼角还留着晶莹的泪珠。
焦芳死后,齐王殿下还亲自扶棺相送,破天荒为他书写墓碑和墓志铭。朝廷也给予他最高的礼遇,死后追封他为平南候,子孙世袭罔替。题写的墓碑上,齐王留下了特别一段文字,让后世前来凭吊的人琢磨不透,不知何意。
碑文内容如下:
慨君此日骑鲸西去,满腔血洒向空林,七尺躯委残芳草,问谁来歌蒿歌薤,鼓琵琶冢畔,挂宝剑枝头,凭吊松揪魂魄,愤激千秋,纵教黄土埋余,应呼雄鬼;倘他年君若化鹤东归,一瓣香祝还真性,三分月悟出前身,愿从兹为樵为渔,结鹿友山中,订鸥盟海上,消磨锦绣心肠,逍遥半世,惟恐苍天厄我,再作劳人。
这位原时空本该名列奸臣榜的人,在这个时空,却成了正德朝凌云阁上的第二人,仅次于李东阳,死后极尽哀荣,李东阳都无法与之比拟。让很多人纷纷猜测,齐王这一举措实在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