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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载,少年早就下意识将银钱二字印在骨中,纵使柳倾三番五次教导,少年依旧是惜财如命。
待到柳倾寻思着痛批少年几句,叫少年改改这抠门的毛病,可话到嘴边,瞅见练剑已罢的云仲,捧着枚铜子面容欢喜,却不知怎的就又将训斥之语吞回肚中。
他本就不会训人,又怎会因这点小事训斥师弟。
两人寻了家距铁匠铺较近的客栈下榻。虽说距铁铺街极近,但客栈当中墙缝隔板,皆是以糯米捣成汁水浇筑其中,铿锵打铁之声难以入楼,颇为静谧。
钦水镇虽说地界不小,又因镇中铁匠手艺上佳,再说同颐章京城相距不算过远,按说镇中酒楼客栈等生意,理应红火才是;然而前来此处的旅人却是少之又少,留宿的更是不多,若非这镇中无军营帮派中来人,恐怕这钦水镇中百姓的日子,当真要过得万分紧巴。
二人下榻不多时,便已到了晌饭时候,于是转而到不远处酒馆当中用饭。酒馆小二乃是位模样颇清秀的女子,见二人衣着并非是镇中本地人士,于是强忍着畏生的心思,颤声说钦水镇本地自家皆酿米酒,滋味十分香醇,客官若是不嫌弃,便去取两罐给两位尝尝,无需耗费银钱。
柳倾不擅与女子言语,云仲则更是怯生,支支吾吾只晓得连声道谢,倒是令那位女小二羞红了面皮。
两罐满满当当的清澈米酒,少年均是一并稀里糊涂灌入腹中,当真是好生解了解酒虫,这米酒虽说酒劲不属烫喉之流,的确如那位女子所说,滋味甘甜,可后劲却是不小。
少年酒量一向不小,这点米酒在他看来,当真不算什么,可惜每每饮酒过后,找上门来的并非是昏沉醉意,而是腹中那柄磨牙霍霍的秋湖。
痛至极时,总不能在镇中寻个地界练剑,倘若是惊扰了百姓,还得要劳烦自家师兄前去解围,云仲做不出这等事,只好将浑身痛意压下,从车帐之中拿出纸笔,研墨练字。
练字祛痛这法子,说起来还要归功于唐不枫,虽说后者亦对诸般学问一窍不通,可见云仲实在痛楚难耐,于是便叫云仲练字,一来可磨炼心性,二来可将一身精力转移些许,略微减轻些痛楚。
足足熬到镇中灯火层起,照得镇中水渠都通明似熔金六火,秋湖才缓缓沉入丹田,不再挣动。
而此时少年已然将豪侠令默写大半,十来张宣纸之上,尽是密密匝匝的墨字,虽张牙舞爪,形态怪异如魅,可字里行间当中的杀意,却是透纸而出,染透一屋凉夜。
数个时辰当中,柳倾只是披上一件衣裳,端着油灯,静静在少年身旁观瞧。
虽说是秋意深沉,却见少年通体水气蒸腾翻滚。
书生瞧着面前十来张深浅各异,扭曲不已的墨字,末了轻声开口道,“小师弟,要不回头同我学学阵法?”
苦楚当头,不以失志听之任之,反以剑芒笔锋拒之。
此亦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