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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光知道凌燕落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凌燕落。”宋流光攥着糖人钻进了人群,她个头只到成人的腰间,人山人海,四处都是欢声笑语还有从不知慈宁宫哪里传来的乐声,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焦急。
虽然她平日里有自己的主张,但不过是一个九岁孩子,和亲近之人走散都会从心底蔓延出一股难以排解的恐惧和焦灼。
兵荒马乱的世道,有时候一撒手,这辈子能不能相见就是天命了。
更何况,有时候的失散是故意而为。
逃荒的路上总会有人家的孩子丢了。
丢了孩子的大人都会哭,浑浊的眼泪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木讷,边上的人都会跟着一起叹息着急,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找。
大部分的人都懂,大人以为孩子不懂,孩子假装不懂。
蹲在沙土地上玩耍的孩童们突然少了一人,他们才是最心知肚明的,平日里厮打叫骂,但是当那人玩的破木头和破布都还在,但是人却永远不会回来的时候,孩童们的吵架声笑闹声音会比平常的要更加尖锐和大声。
没有一个人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但是所有的孩子的笑闹声中藏满了不解,难过和深深的恐惧。
宋流光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细细数着父母的呼吸声,其中一个人的呼吸声稍微一重,她都蜷缩紧身体。
她在害怕,万一父母把她叫起来了怎么办?
她哭会有用吗?
为什么要扔她呢?爹娘应该是最疼她的,但是她是最年长的,她是女孩子,但是,活不下去了,万一呢?
她每日都在提心吊胆,无论去哪里,她都会把弟弟背在身上,二弟确实需要人背,别人都会夸她孝顺,但是她却觉得羞耻和可悲,弟弟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后背,叽里咕噜的儿童说不清的呢喃都让她格外的安心,但是她心底却会慢慢蔓延出浅浅的绝望和嫉妒。
每次意识到这个念头之后,宋流光都会惊慌失措,她对弟弟有着深深的内疚,但是这一切都只能在她的脑海里荡来荡去,像一只幽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上心头,让她心焦地几乎呕吐。
不过短短十来日,她就像陷入在舒适的梦境之中,飞快将这些忘记。
所以当拥挤的人群冲撞宋流光,将她的糖人撞翻在地上,宋流光盯着被踩的细碎的糖人,惊异于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忘了这一切。
她这短短年岁里大半的时日都在做的噩梦,为什么十来日她就会忘了?
宋流光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了一小会儿,她很快就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周围的一切,面容清晰但虚假的人们,宽阔的街道,贩卖糖球和泥人的摊子,门户亮堂的大店铺,兜里是沉甸甸的银锭。
去他娘的,宋流光感到自己的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快感,反正不是亲娘老子,把老子弄丢了,老子才不着急。
她把还剩下的一只大神龙糖人一口咬掉脑袋,随手一扔,向戏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