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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命的就往地上跪。
柳满红吓得半死,一个个的去拉,可又怎么拉的起来。干脆自己也跪下了,“你们这是说啥,找我有啥用?”
一时半会儿,都没理解他们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你不是跟叶胜利处对象吗?你叫叶胜利找找人,放了建国吧。”老头哭的眼泪哗啦。
叶茂也跟着道:“以前的事都是我们叶家对不起你,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
王桂花在屋里听着,气极了冲了出去,“爱跪就跪,你们家建国犯了什么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包庇罪犯?遇着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她早跟你们家叶贵离婚了,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她跟谁处对象,跟谁结婚,都是我们家的事。”
说着把门一关,直接将三个跪在外头的人拦到了门外。
“被人看到了咋办?”柳满红忧心忡忡。
“老这么来闹,厂子里的人迟早会知道。知道也没法子,总不可能真的答应他们。别说胜利做不做得到,就是做得到,也不能替他这么惹事。包庇罪犯,也是犯法的。”
柳满红赶紧点头,“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应的。”她对政府和法律充满了敬畏,根本没想过掺和叶建国的事,更别提还让她开口去找叶胜利。
叶悠悠当时根本不在家,等从外头回来,嘴里咬着冰棍,溜溜达达上楼,就看到不时有人窜到他们家的楼道里,过一会儿又窜了出来,一脸的兴奋,就象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这是咋了,叶悠悠压根没往自己家想。叶家人正忙着捞孙子呢,一时半会儿是没空理他们了。
可是她一走近,这些喁喁私语的人立刻弹开,这一脸心虚的假笑是什么意思?
叶悠悠不用问也知道,这事看样子还真和自己家有关。快步走了上去,就看到叶老头和叶茂再加老太太三个人跪在自己家门口。
我去,这样的场面也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人来看热闹。
“你们干嘛。”叶悠悠忍不住开口道。
“二妞啊,你回来的正好,帮我劝劝你妈,救救你哥吧。我和你爷你奶,都给你妈跪下了。”叶茂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就不会轻易的无功而返,就是逼也要逼得柳满红答应。
“建国哥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说他和供销社的会计勾结做假帐挪用公款,我妈怎么救?她一个工人,还能管得了警察办案子?”叶悠悠故意说的很大声,让上上下下的人都听清楚,他们跪着根本就是为了一件柳满红办不到的事。
可是别人家的事,总有人会多想,比如有人就会想,如果不是明知道你有办法救,怎么会跪在这里。
也有人会腹诽,就看着长辈跪在自己家门口,有啥话开了门好好说不行吗?
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听到叶悠悠的话,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不排除他们插上想像的翅膀,在心里编出无数个理由来。
叶悠悠转身就蹭蹭蹭下了楼,找准了单元楼,数清楚层数,上去敲了门。
“谁呀。”很快有人过来开了门。
“哟,这不是悠悠吗?怎么有空过来玩,快进来。”开门的是副厂长的爱人,这年头的官职都是国家的,厂长和工人看上去是差了一大截,但差别只在待遇,待遇是国家给的,也没啥好嫉妒的。不管是厂长还是工人,都是纺织厂的一份子,平时都挺平易近人的,也没有所谓的官架子。
副厂长的爱人是个挺爱俏的大姐,张霞从叶悠悠手里拿了什么好东西,总少不了给她留一份。同时也给叶悠悠传个名,所以厂里很多人都是认识叶悠悠的。
“我想问问兰厂长在不在家?”叶悠悠找的是分管宣传的兰厂长。
“老兰,有人找。”厂长爱人给叶悠悠撬了汽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谁啊。”兰厂长从屋里出来,看到叶悠悠微愣了一下,这个小姑娘是谁,他不认识啊。
“是咱们厂里一个职工的女儿。”
“哦,小姑娘是有啥事吗?”兰厂长听了爱人的话,还是颇感奇怪,有啥事也该是职工找来,叫女儿来找是怎么回事?工作上的事?还是生活上有困难了?可是这些都不是归他分管的呀。
“我想问问兰厂长,挪用公款算不算大罪。”
兰副厂长肩膀一抖,眼睛都瞪圆了,“当然是大罪,要是贪污的多,是要杀/头的。”
“如果有人想包庇这个犯/罪份子,是对还是错?”叶悠悠接着再问。
“当然是错的,包庇也是一种罪名。”兰副厂长义正词严道。
“那好,现在就有人想要胁迫我妈去包庇犯/罪份子,因为我妈不答应,直接跪在我家门口,非得让我妈跟他们一起犯/罪。您说,该怎么办?”
“叫保卫科的去,是什么人,我们厂子里的职工吗?”兰副厂长问道。
“这孩子说的是她乡下堂哥的事吧,诈/骗案,然后又是挪用公款案,这几天好多人议论纷纷的。”女人的消息来源比较多,特别是这样一般人嘴里消遣的事儿。
“诈骗案我知道,挪用公款又是怎么回事?”也不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副厂长,谁没事跑到他跟前去八卦啊。
兰厂长的爱人干脆就把这事讲清楚了,叶悠悠也趁机道:“现在叶建国的爷爷和他堂哥就跪在我家门口,非说我妈的对象能救他。我妈的对象在京城当兵,怎么有本事去帮一个罪/犯。但这话跟他们讲不通,村子里的人觉得我妈是城里人了,就该手眼通天。觉得我妈对象在京城,就该什么事都能办。”
兰副厂长听了直点头,谁家没几门穷亲戚呢,自从他当上这个厂长,老家的亲戚来了一拔又一拔,都以为安排工作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也不想想自家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后生崽,在厂子里能干什么。为了这事,他赔了多少不是,真正是里外不是人。
只不过,这事告诉他,他又能怎么办?
“我也不是来麻烦兰副厂长的,就是知道咱们厂里有广播站,不知道这份稿子,能不能念。咱们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可是不能让厂子里的人都误会我妈不敬老不是。”
叶悠悠拿出一篇稿子,是她刚刚在楼下,趴在花台子上现写的。
她可没指望厂子里的人能帮他们赶走叶家人,中国人最不愿意管的就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保卫科都不愿意管,更别提这些厂长了。
原本她找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广播稿,只要厂子里念了广播稿,就等于是官方承认了柳满红做的对。那职工再怎么议论闲话,都不过是闲言碎语,动不了筋骨。更何况,大部分人并不了解真正的情况,若是能弄明白,恐怕他们也更愿意相信厂子里下的结论。
兰副厂长看完稿子,一拍大腿,“好。”
深情并茂,道理隐喻在故事当中,不枯燥不无聊。这样的写作手法,在后世是很普遍的,但在这个时候,官样文章还占着主流。
这样的广播稿说一句清新脱俗也不过份了,当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这么写的,但是广播站是干什么的,就是对厂里职工进行宣传的,讲究的就是深入浅出,让人爱听的同时,明白道理。所以,叶悠悠的这个写法,算是正对了胃口,也找对了地方。
厂长爱人凑过来也跟着看了一眼,立刻点了头,“这个好,要不我去念念。”
“行,难得你有这个兴致,等我改几个词。”兰副厂长笑了起来,爱人以前就是广播员,后头年纪大了才让新人顶上去,但是功底仍在。
改完的广播稿上出现了好几句主席说过的话,填入的恰到好处,叶悠悠吐吐舌头,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不得不说,兰副厂长这一改动,立意立刻高大起来。
“谢谢,谢谢您。”叶悠悠鞠躬感谢。
她原本以为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却没想到,兰副厂长竟然没有推诿就接了下来。
“小丫头,明年就毕业了吧,想不想到厂子里来上班啊。”兰副厂长越看稿子越满意,现在手下几个笔杆子,不是太过严肃写东西的时候用力过猛,就是矫揉造作,再不就是软绵绵没有劲道。
所谓内行看门道,他一看就发现这丫头的水平不错。思路清晰,用词精准,也很会营造气氛。写广播稿,真是再合适没有的。
叶悠悠腼腆的一笑,“等我毕业的时候,兰厂长要是还愿意教我,我求之不得。”
在办公室写稿件,当然是份好工作,不是人人能干的,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
“好,好。”兰副厂长得意的笑了,叶悠悠可是个高中生,要进厂是很容易的,参加招工考试就行。
叶悠悠跟着厂长爱人一块出门,广播站一般不让外人进,叶悠悠也没想着跟过去,而是在下头跟厂长爱人再三致谢后离开。
走在路上,就听到广播室里传来一曲悠扬的音乐,这是广播准备开讲之前的必备曲。一听这首曲子,就知道广播站要开讲了。
果然,很快广播里就传来了细腻温婉的女声,“……主席教导我们……”
一句句的格言后,便说这段时间以来,诈/骗猖獗,希望工友们注意提高警惕。然后讲述了几个小的骗局,比如说某某大姐走在路上,看到有人掉了钱包,刚准备喊,就有人上前拿了钱包说跟她分帐。
大姐一时贪心之下,同意了。最后骗子用一个装满了废纸的钱包,骗了大姐一个月的生活费。
还有借假找人的,结果找的人你还认识,以为是对方的亲戚,放松警惕。
各种不同的小骗局,广播里都用一个个的故事念出来,让人如同身临其境。
话锋一转,更是说了一段顺口溜,丢包分钱是陷井,天上不会掉馅饼。亲戚朋友没见面,不听骗子传瞎话。世上没有轻松赚,生活全靠勤快干。
厂子里不少人都放下手里的事,听了起来。
广播里说完顺口溜,语调转为严肃。
“防诈骗更要抵制犯/罪,不能因为一时贪心,犯下让自己和家人终生后悔的错误。如果遇到了这种的事,大家要做的是,赶紧报警,让法律对他进行制裁。更要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要记住,包庇罪犯和犯罪份子同罪。”
说到这一段的时间,大家都有点懵,怎么,厂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果然,广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出现了。
“现有我厂的职工柳满红,写来情真意切的来信,要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坚决同一切犯罪事实进行斗争。”
紧跟着,便念了柳满红坚持拒绝,因为犯罪被警察抓住的亲戚,要求为其说情,并且为其走动的请求。以及自己坚定的为了社会主义发展,而准备奋斗终生的想法。
最后的表白对叶悠悠来说其实有点尬,但这个年代就吃这一套,她写出来没有压力,人家念出来也没有压力。至于听的人,只要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广播的声音可以说是传遍厂区,当然也包括宿舍区。
跪在柳满红门口,想用舆论压迫让柳满红就范的老头老太太和叶茂当然也听到了。
叶老头扶着墙站起来,狠狠啐了一口,再用脚死拼踢了几下柳满红家的大门,“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薄情寡义的东西,我会睁大眼睛看看你能不能落得好。”
“我妈落的好不好你们可以继续看,不过叶建国落的好不好,我们倒是都看到了。”叶悠悠这个时候正好走上来,看到叶老头疯狂的踹门,诅咒柳满红,不由出声说道。
大门一下从里头被打开,王桂花从门里走出来,一把护到叶悠悠面前,大声道:“咋地,你们还想打人呐,有没有王法了。两个大老爷们合起伙来打我们家孩子,你们就这么想她死。孙女也是人,你们这样重男轻女是要遭报应的。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也睁大眼睛看着呢。”
“谁说我们打人了,我们没打人。”叶茂怒了。
王桂花趁机一把将叶悠悠拉进门,再次关上大门。不管他们在外头说什么,一概不吭声。
广播里头已经说的太好了,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多说。
柳满红坐在沙发上,眼泪不停的流,她真的是搞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叶家逼到这个地步。
“妈,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只是运气不够好,遇到了垃圾。”
“看,闺女都这么说了,快别哭了。”王桂花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外孙女,统统抱住,“他们会有报应的,我们等着。”
叶悠悠“噗嗤”一笑,“还用等吗?不是已经来了吗?”
叶建国就是叶家人的报应,自食重男轻女,溺爱纵容的恶果。
“对,我倒要看看他们叶家吹嘘的神童乖孩子,最后被判几年。”王桂花最受不了叶家老太太说起叶建国的模样,那一脸的得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出了多大个人物呢。
现在好,大人物马上要坐牢去了,看看他们家接下来要怎么吹。
柳满红听到这里,破涕为笑,“我就是心里生气,又不知道该咋说。”
“想咋说就咋说。”王桂花一拍闺女的背,“去擦把脸,吃饭了。”
一家三口吃着饭,说着广播站里的广播,听叶悠悠手舞足蹈的讲,自己怎么写稿,怎么去找兰厂长。
“对了,兰厂长还说,让我毕业之后进厂子工作,跟着他学习呢。”叶悠悠得意道。
“哟,这可敢情好,这个兰厂长可是个大才子。”王桂花对厂子里的人如数家珍。
“我们悠悠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在读书,工作都自动找上门来了。”柳满红上班日久,新鲜话学了不少。自家女儿在叶家是根草,可是一出来,谁不夸谁不赞。
屋子里一片笑声,将刚才的阴影一扫而空。
而老头老太太和叶茂,拖着酸软的膝盖,疲惫的身体还要往清水镇赶。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一句话,叶建国要是真的坐牢,这辈子就算完了。
一个是当老子的,一个是当爷爷的,一个是当奶奶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谁更加沉重些。反正这脸黑的都能当锅底,神色阴郁的让人一看就狠不得躲得远远的。
金翠在清水镇等回音,当知道胡艳艳和柳满红都不肯帮忙的时候,顿时瘫软成一团,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老太太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悲从中来,顿时嚎了起来。
可她忘了,这里不是叶家村,也不是她自己的房子,是叶茂在砖瓦厂的宿舍。大家都是干重体力活的,最需要好好休息。老太太一天嚎二天嚎,早就让人受不了了。之前是想着他们家出了事,担待一点,可担待到如今,他们竟一点收敛都没有,哪里会没有意见呢。
当即就有人在屋子里高声叫道:“拿这里当什么地方,整天不是哭就是嚎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这话已经算是给叶茂留了面子,叶茂不得不出去,站在楼道跟大家说几句抱歉的话。回头便叫老太太起来,“娘,别喊了,建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也害得我丢了工作吧。”
“茂,你这是啥意思,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建国这样是我们害的?”老太太听着不对味,当时就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