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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张玄林、宋嵘、楚汉林、程春林等人率先起身离开后,那些脸色没有丝毫血色的官员才像丢了魂儿一样飘离武英殿。
御道之上,张玄林破天荒没和宋嵘勾肩搭背,他跟上了快步行走的楚汉林,如今的内阁大学士。
楚汉林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他驻足回身,只见一个瘦小老头向他疾步走来,脚下虎虎生风,他呵呵笑了两声,“张丞相身体还是硬朗,要是让我快步走上几十丈,老腰都能累断咯。”
张玄林也跟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楚学士刚刚的步子可一点都不慢呐。”
“要不我们两个老家伙再快步走个百丈?”
张玄林左右看了看,退朝之后,不管是入殿听朝之人,还是在殿前观朝人,离开皇宫只能通过这所御道,御道之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官员,扫眼看去得有七八百人,几乎就是人挨着人走,但是他们这两个老人周围三四丈一人都无。
张玄林心领神会,这数百人挤在御道之上难免隔墙有耳,再走百丈出了御道之后众人就各自散去,清净许多。
二位老人步伐轻盈,一路无言,快步走出了御道,来到了一个僻静的亭子旁。
楚汉林招呼张玄林坐下。
张玄林问道:“楚学士不记恨当初张某的行径?”
楚汉林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文人扎堆的地方,自己却显得格格不入,张玄林也从来没有与自己说过一句话,解释过一次,他摇了摇头洒然说道:“张丞相多虑了,在丞相之位,必然不能做出引导别人做选择的事情,若是张丞相那时找我,不就是认同了学生杨烈臣说的话了吗,这样对丞不利,也对文官不好,说实话,就算那时丞相来与我搭话,楚某也只能说声抱歉,再站远一些。”
张玄林哈哈大笑,“老家伙你倒是看的通透,那现在我来寻你,你就不怕对我不利,对文官不好了?”
楚汉林打趣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嘛,如今我可是贵为内阁大学士,可以与圣上一同起草诏书,管理机要,张丞相以前不与我走在一起,如今却快步来喊我,最多就是外头有一些张丞相拉帮结派的流言蜚语,无伤大雅。”
“有趣,有趣,我真是老糊涂了,为何不早早与你熟识,真是合我的胃口,和宋嵘那老匹夫走在一起,三句话有两句话是针锋相对,你猜剩下那一句话是什么?”
“应该是张丞相暗讽宋将军打仗一事,但是宋将军是个直肠子没听出来?”
张玄林点头如同鸡啄米,“对对对,太对了!我每次暗暗嘲讽那老家伙,他都听不出来,有时候我还要让着他,明着嘲讽一番,他还以为我是暗讽被他给听出来了,甚至有时候我是真夸他,他都以为是暗讽。”
楚汉林笑而不语,一个文官之首,一个武将之首,在这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在这恨不得你有难,就一脚将你踹下万丈深渊的不见血的战场上,能有这份情义,实属不易。
张玄林突然一转话锋问道:“你对今日朝会有什么看法?”
楚汉林一听,正事来了,他正色道,“看法倒是没有许多,陛下之言,振聋发聩,让我感慨万千,而且今日朝会还解了我心中之惑,都说国子监是官之所用,能进国子监就有机会入朝为官,而稷上学府是民之所用,从里面出来的文人士子,做官甚难,一开始我对这种说法还颇有微词,做官都是凭各自本事,怎么能说我国子监因为是国学就为官就容易许多了?可是时间久了,我就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其实稷上学府有孙思渔与闻凉坐镇,其根基不输国子监,学生满腹经纶者无数,可是却迟迟无人能够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今日陛下说他不知道为何数万寒门却无一状元之时,我突然明白了,有人在打压寒门学子!”
“确实,我有所耳闻,但是那些人打压寒门,却不是为了国子监,而是怕寒门的异军突起,扰乱了他们鼎盛家族的生活方式,寒门多为百姓,但是你知道的,多为百姓就没了多少油水。”
“简直无耻!”
张玄林摆了摆手,又转移话题道:“那你感觉以前的陛下如何?”
楚汉林也没有多想这老家伙怎么思维那么活跃,他挑了挑眉毛,“不可说。”
张玄林哈哈大笑,面前这位内阁大学士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伸出枯槁手指,指了指楚汉林,止住笑意,叹了口气说道:“当你在一个人最难堪的时候,没有放弃他,等他突然有一天给你一种你不认识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很……很出乎意料的感觉之时,真的很感慨。”
楚汉林点了点头,听得出他口中的这个人是谁,这种事情,搁在一些年轻的官员身上,他们一定不知道张丞相说的是谁,唯有这些上了年纪,而且在年轻时就在京城为官的人才颇为了解。四十年前,二十岁出头的张玄林,在宫门处偶遇先帝,与先帝大谈政事整整一夜,第二天,从黄门郎一跃成为太子太傅,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老师。
张玄林可以说是最了解圣上的人之一,而且老师对学生的情愫,楚汉林是十分有心得的,就像渝州城风雨欲来之时,所有人都等着看渝州的笑话,但是楚汉林他坚信自己的学生能够守住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