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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剑覆面手掌一指一指的张开,那女子婉约而坐,一手扶着裘袍,一手端着茶杯,笑容中很是甜美。
果然是看错了,他举起酒杯说道:“无妨,我先干了。”
“豪爽!”
白裘女子仰头一饮而尽,重重呼了一口气,好像喝的就是酒水一般,还好公孙剑正在仰头喝酒没看见她的这般姿态。
青儿在自家小姐耳边又小声提醒了一句,“矜持,矜持。”
白裘女子点了点头,抓了抓手臂又满上一杯,“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公孙,姑娘芳名何许?”
白裘女子轻笑,“宋。”
公孙剑点头,又不知如何搭话,转头看向花魁,那位风尘女子又换了一支曲子,还拿起了一柄箜篌拨弄着银弦,声音回旋渐响,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与花魁那动人的声线和相思曲词相辅相成,清脆至极。
宋姓女子啧啧道:“如今女子都以鸾筝为雅,竟然还有学习箜篌的人。”
公孙剑听白裘女子说话,他接话道:“宋姑娘也通达乐理?”
“还行吧,一般一般。”
“宋姑娘自谦了。”
青儿捂嘴偷笑,自家小姐哪会什么乐理,老爷给她取名翎儿,却没有丝毫翎鸟啼鸣的本领,对乐器更是一窍不通,反而对刀枪棍棒十分喜欢,妇人就常常腹诽说道,干脆叫宋剑儿好了,有英姿飒爽之感。
箜篌转而急下,花魁眼眶湿润,拨动一根低弦,张口婉转唱道:“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公孙剑听着这般歌声,眼中也有几分泪花,情不自禁道:“一位风尘女子竟然有这等情思,她心中一直有个未归人吧。”
宋翎儿皱起那好看的眉头,她轻轻拍了拍桌子,“这位花魁可不是寻常风尘女子,人家只卖艺不卖身的。”
“宋姑娘知道她的故事?”
公孙剑正愁被店小二吊出来的胃口下不去,也想着和面前这位仙子多说几句话,他像一个求学的士子一般,眼神殷切的看着宋翎儿。
宋翎儿感叹一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憔悴。”
“在七八年前,张鱼儿还是一个普通青楼女子,负责给那时的花魁端茶倒水,做一些杂物,稍有一丝纰漏,少不了一顿打骂,那些花魁表面上对待客人风情万种,柔情万千,等到对待自己人的时候,那叫一个狠辣,就算张鱼儿没有做错什么,碍了花魁的眼,一样要受罚。”
公孙剑咋舌,“这么不近人情?同是女子何苦互相为难。”
“就是女子才会为难女子,你也看见了,张鱼儿面容美貌,精心打扮一番,比那时的花魁更要漂亮,只是缺少际遇,顺带提一下,那时的花魁卖身。”
公孙剑撇了撇嘴,还是嫉妒惹的祸,他给宋翎儿倒了杯茶,给自己斟了杯酒问道:“然后怎么样了?”
宋翎儿仰头喝了口茶说道:“一直被打压不得入前的张鱼儿,遇到了一位落魄公子,那公子姓柳名清,文采非凡,也是路过中州,后来在中州卖字卖词为生,得到的银钱全部花在了青楼。”
“倒也是个风流才子。”
“风流是风流,可他只是让青楼女子陪酒,却不行男女之事,有一次花魁正好空闲,他就邀了花魁,然后对张鱼儿一见倾心,花魁就此生了危机感,再也不让张鱼儿与她一起陪客,那柳清倒也是个痴情种子,私下塞钱给老鸨,偷偷与张鱼儿会面,起初张鱼儿还拒绝,后来亦是被他打动。”
说着,宋翎儿叹了口气,“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被花魁知道了,她也买通了老鸨,那老鸨是个左右逢源得主,两边的钱都收,不让柳清与张鱼儿碰面,但却带去诗词,供张鱼儿曲唱,也奈得皇天不负有心人,张鱼儿终于有一次登台唱曲的机会,从此一鸣惊人,但是她也再没有见到那位柳公子,只留下了最后两首词与她,其中一首就是现在所吟唱的,这张鱼儿也争气一鸣惊人整整八年,在青楼之地也守身如玉了八年,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张鱼儿了,成了醉煌楼最厉害的花魁,醉煌楼也有意护她不遭毒手,只要不是卖身勾当,她都会去,只为将柳清的词曲传唱,有朝一日能够等到他。其中有人传言柳清已死,甚至已经娶他人为妻,试想哪个才子会心属一个青楼女子?但是她不管不问,依旧在等。”
公孙剑长呼一口气,“都是痴情种子啊。”
公孙剑转头看向那两行清泪的张鱼儿,心中也是升起一阵可怜之意,这才能称得上才子佳人把,虽说一人是青楼女子。
“哎,客官!鱼来了!”
店小二一声喊叫,拉回了公孙剑的思绪。
宋翎儿拿起筷子拨弄鱼身,夹起一块带着葱丝儿的雪白鱼肉,“可不是嘛,才子与花魁,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何情起,因何而终,但是这种故事还是可歌可泣的,正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真是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