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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阴阳宫,夏宇龙独自来到一厢房,房内已点上了暗黄色的油灯,一家丁自屋内走出,轻声道:“公子,被褥已铺好,你早些休息吧。”说着便掩上了房门,脚步蹭蹭蹭地走远了。

    这房间与张仙的房间对门对户,正好隔着中间的大院子,是夏宇龙小时候和爷爷来龙古镇时经常住的地方,他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如初。

    看见墙上爷爷戴过的斗笠,夏宇龙不免有些伤感,床边的木马还是这般小巧可爱,这是小时候张仙经常与他争抢的玩物,他不禁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突然他又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哦……”

    夏宇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芯儿睡下没有?”他站起身来,朝窗口望去。

    张仙在进屋之时,看见蓝芯已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本想叫醒蓝芯再聊一会儿天,见到她睡得这般香甜,不忍心打搅,吹灭了油灯躺在了蓝芯身边睡下了。

    张仙也很快入了梦,大天二卷缩在门口,静静地守护着两个不同气质的美人。

    见到张仙屋内一片漆黑,夏宇龙一头倒在了床上,闭上双眼的瞬间,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墙洞里的蛐蛐声与这样的氛围却显得格格不入。

    夏宇龙的思绪随着这蛐蛐声跌宕起伏,想到龙古镇上突变的灾难,想到向山师叔能否起死复生?想到那不可一世的西风族人,想到如何才能破解那黑衣人的妖法……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怎么全都死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屋外传来一声癫狂的大笑声,随后又听见“当当当”的打更声传来。

    夏宇龙知道已经过了四更天,天就要快亮了。

    癫狂的笑声混杂在清脆的打更声中逐渐远去,消失在龙古镇大街的尽头,四周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之中。

    夏宇龙的思绪仍飘忽不定,他注定与今夜的美梦无缘。

    天微微放亮,夏宇龙就被家丁叫醒了,家丁说道:“掌门人叫你去。”

    血气方刚的夏宇龙翻身爬起,睡眼惺忪地跟了出去。

    来到姚半仙卧室,姚半仙说道:“随我一同上阴山,我们去寻风青三,疯老头子去,或许他能救回你向山师叔的性命。”

    夏宇龙点头应是,随即他问姚半仙道:“姚爷爷,风爷爷果真在阴山上么,为何先前上去了几回都寻不见他?”

    姚半仙表情凝重,他也不知道此次上山能不能寻见风老头子,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姚半仙沉吟了半会儿,说道:“在很久以前我们还以为风青三死在了阴山上,后来我和你爷爷夜闯阴山掉落千坑洞时才知道他在冰龙洞中活得好好的,在冰龙洞中他将你身上的诅咒治好了。”

    夏宇龙点头“嗯”了一声,道:“爷爷也与我说起了这件事情,风爷爷身手十分了得,若是得他相助,不仅能救活向山师叔,还可以破了那黑衣人的妖法。”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我也希望事情顺风顺水,我记得风老头子在十几年前说,他在洞中等一个身上有龙的人,如今你已真龙附身,他定会现身见你……”

    说着姚半仙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夏宇龙正色道:“就看你与风老头子前世修的缘福深不深,要知道,你的名字也是风老头子为你起的。”

    夏宇龙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我也纳闷这蛟龙为何会附到我的身体上,这并不是我的本意,纯属偶然,这龙害……”

    夏宇龙本想说蛟龙附身害得他内力尽失,如同废人一般,姚半仙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天意,是上天的安排,你看我们这些凡人哪会有真龙附身,我也想有啊,只是老天爷不眷顾我,说明你是天龙骄子,但不管你是龙也好,是人也好,都是我的孙子,唉,多说无益,走,随我上阴山去。”

    这大清早的,夏宇龙就被姚半仙领着出了门,一同上山的还有记恩爷爷,一路上有个照应。

    向天他们七人和众徒孙留下来守护乾坤派,随时应对来犯的黑衣人。

    姚半仙左手掌端着古罗盘,右手拿着感念棒在前方探路,夏宇龙紧随其后,家丁记恩手持烧火棍走在最后边。

    三人沿着十几年前上山的那条路进入了茫茫阴山。

    阴山上一步一个孤坟、三步一个坟堆,放眼望去,古青色的乱坟岗层层叠叠,林立于草丛之中,一团团雾气自山巅之上滚压而来。

    三人踏青砖而行,沿着山峦曲折而上,青砖小路延绵悠长,看不见尽头。

    一路上,夏宇龙垂低着头,哈欠不止。

    记恩在身后关切地问:“宇龙,你身体不舒服么?”

    夏宇龙摇了摇头,笑道:“没……没有,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乏累。”

    姚半仙转过身来,笑道:“是在想那小妖女么?她可是从冥界逃出来的,不要被她给迷惑住了,她妖气缠身,我怕她对你不利啊,你可有大好的前程,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夏宇龙觉得姚爷爷对蓝芯还是有些成见,说话有些不尽人情,他本想争辩几句,但他知道姚半仙是为他好,只是方式方法欠妥,要让姚爷爷接受蓝芯还得需要一个过程,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漫不经心地回道:“爷爷,我知道了。”

    姚半仙觉得夏宇龙回答得如此轻率,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像是在敷衍他,虽说他心里有些不快,但毕竟夏宇龙是他的孙子。

    姚半仙又笑道:“小小年纪,你又知道什么了?你和仙儿的人生阅历都还尚浅,等你们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再回首往事,多多少少会有感慨,也许会觉得失去很多,也许感叹走了很多弯路,也许会后悔当初没有听老人言……”

    姚半仙的话语刚落,便没有人说话了,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偶尔能听见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但在这阴气密布之地,总感觉到所有的声音是从身旁的坟堆中发出来的,本就诡异的阴山显得更深不可测了。

    姚半仙看了看手中古罗盘的指针,指针微微摇摆,执着地指向前方,他心中暗喜,搓着八字胡道:“看来是走对路了!”

    三人来到一平坦处稍作休息……

    姚半仙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他一边嘴角上扬,另一边嘴角却露出了难以捉摸的奸笑,这高难度的表情在龙古镇上决定找不出第二个,他上下打量夏宇龙,心里叹道:“这小子眉清目秀的,果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有真龙附身,难怪那小妖女这么舍不得放手,唉,自古人妖势不两立,得想个法子让那小妖女知难而退。”

    夏宇龙颇不自在,姚爷爷今天是怎么了,为何行为如此怪癖?他坐在地上冷不丁地向姚半仙瞟去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如触电般交汇在了一起……

    姚半仙全身打了个冷噤,他在心里“呸呸”了几声,妖半仙啊妖半仙,你这是在羡慕嫉妒宇龙么?他可是你的孙子啊……

    姚半仙哈哈大笑,问道:“年轻人,你以为爷爷是在摆老资格?”

    夏宇龙红着脸,回道:“不是,爷爷见多识广,人生阅历丰富,宇龙学都学不来,在为人处世和学艺方面宇龙还需向两位爷爷多多请教。”

    姚半仙觉得夏宇龙虽然蛟龙附身,但他还是这样的谦卑,不摆任何架子,心下自然高兴,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说话就是好听,怪不得这么讨女孩子喜欢,如果我和你记恩爷爷在年轻的时候有你这么好的口才,还有这么俊秀的容貌,我们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了。”

    记恩在一旁应和道:“呵呵……是啊,现在我们都成了孤家寡人咯,还有你的爷爷,年轻时我们三人是镇上出名的光棍汉,不过那时镇上有好多年轻美貌的姑娘都愿意嫁给你,你为何全都拒绝了?那些姑娘说你脾气古怪,但会治病、算命、看风水,跟着你不会挨饿,如果那时你肯迈出这关键一步,恐怕现在你都儿孙满堂了吧?”他意犹未尽,嘴角的笑容久久收不回来。

    姚半仙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道:“缘分这东西谁说得清楚,一来是只怪我那时太年少轻狂,太过执着追求修仙梦,我自认为聪慧过人,幻想有一天能幻化成仙、长生不老,如今已过古稀之年,道行非但没有精进,反而在渐渐的衰退了,看来这修仙之梦是遥不可及了,只能把希望寄予徒儿们了……”

    姚半仙面色微沉,摇了摇头,又道:“这第二个原因嘛,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等古怪的容貌还敢娶妻么?我是怕在半夜她醒来看到我鬼一样的面容,被吓得不成了人样,把人家吓坏了,到时候帮你生一个怪胎就麻烦了,使不得,使不得,还是不要祸害人家为好……”

    听到这里,夏宇龙和记恩都哈哈笑了起来,先前颇为尴尬的僵局被姚半仙打破了。姚半仙在年轻时候的事情记恩是知根知底的,虽说姚半仙的话语中带着自贱自嘲,但却句句属实,无可争辩,只顾点头应是。

    姚半仙顿了片刻,突然又来了精神,说道:“不要光只顾消遣我了,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年轻那时,村头的杨寡妇颇有姿色,人家倾慕你多少年了,对你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几次几次的来登门求你去与她住,我也同意了,你可倒好,鼻尖一扬,把人家拒之于千里之外……”

    姚半仙看着远方:“唉!扬寡妇死不甘心,把家都搬了过来,要和你同睡,为了让你传宗接代,我也默许了,家里不就是多一双碗筷嘛,你却不近人情,把人家铺盖被褥都丢出了大门,扬寡妇一气之下,委身嫁给了隔壁的毛哑巴,毛哑巴死后,扬寡妇带着两岁的儿子再次来求你,你却依旧铁石心肠,后来龙古镇上再也看不到了杨寡妇母子的踪影,也不知道杨寡妇现在何处,那孩儿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唉,我说杨寡妇究竟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

    记恩脸上颇具忧伤之色,他沉吟片刻,回道:“这其中的原因你不知道。”

    姚半仙哈哈一笑,说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爹爹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爹爹临终之时,单独把你叫到了他房内,他说你命里克妻,不适合找婆娘,但是如果有合适的婆娘也不必推却,要为自己留一个后,你回答爹爹说是的,谨遵叔叔遗命,当时我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答应了爹爹,为何对那杨寡妇淡薄寡情,想必那杨寡妇是不合你的胃口吧?”

    说完,姚半仙又哈哈大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和鼻涕。

    记恩瞪大了双眼,嗔道:“哦,原来你是在偷听我和叔叔说话,你这不孝之子,叔叔在临终之时对你是心如死灰,叔叔先前在镇上为你物色了好几个婆娘,你却是挑三拣四的,一个都不中意,要么说人家鼻子大,要么说人家有狐臭,要么说人家有龅牙……”

    记恩越说越带劲儿,将姚半仙的老底儿全都翻了出来:“镇上向姓人家的闺女向小丫,人家才刚十八出头,就被你说得一无是处,你说,那小丫人如其名,劈开两条腿就像树的桠枝,恐怕连生小孩都难,不如当烧火棍算了,那小丫被你说得大门都不敢出了,硬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年,后来人家嫁给了隔壁村杀猪的王大脑袋,不也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嘛,后来你还为人家写了一首歌《情郎小曲儿》……”

    “夜晚深深、天气凉凉、你已嫁人,我仍单身,只能在梦里与你相见,我等你的笑,我等你的笑……”

    记恩很投入地唱起了这首歌。

    见姚半仙低沉着头久久不语,记恩又道:“要知道叔叔在临终时未抱上孙子,他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他对你是不抱有希望了,他说你整天不务正业,要当什么神仙,这才悄悄地把我叫到了他房内,交代了后事,把希望都寄予了我的身上,想不到还是被你偷听到了,不过我还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说到这里,记恩心里颇为愧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姚半仙沉默良久,说道:“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找婆娘之事,和爹爹也不知争吵了多少回,最终爹爹还是为我的执着妥协了,如今已过了古稀之年,才深刻的理解爹爹当年的一片苦心,真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啊,若是能再年轻一回,干嘛非要修炼这破仙术,过一些平凡人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记恩哀叹一声,说道:“想想我们这一生的确走了不少弯路,命运的东西哪个又讲得清楚,还是古人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命?”

    姚半仙冷哼一声,轻笑道,“虽是这么说,我是不太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古人说的未必都得循规蹈矩,如果什么都得听古人的,那这世上就没有战争了,王朝就不会更迭了,唉!我倒是为你不值,我爹爹说你克妻,我不大相信,后来我亲自为你算了一卦,你命里的的确确克妻,但爹爹说,只要遇到合适的就不必推却,我就纳闷,那杨寡妇既没有狐臭,也不是龅牙,更不是树桠枝,在镇上的容貌虽说算不得数一数二,但却也勾走了很多男人的魂,为何你却对人家不动情,难道你嫌弃人家是寡妇不成?你比我还要挑三拣四。”

    记恩摇了摇头,悲情地看着远方,他在内心争辩道:“这其中的缘由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何况人家是想取你的性命呢,我从小是姚叔叔养大,认祖归为姚宗,我生是你姚家的人,死是你姚家的鬼,又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回想起这段往事,家丁记恩既感慨、又悲愤,又觉得不堪回首。

    那年冬天,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大雪,整个龙古镇被积雪淹没,完全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年关将近,龙古镇上却异常热闹,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有好兆头。

    龙古镇上每家每户都为新年张罗,记恩也没闲着,他到街上去买些红丝带来编灯笼,在一商铺前正与商贩谈价格时,后背突然被两个软绵绵的东西顶着。

    记恩转过身来,跟前正站着一身材丰腴的女子,待他看清楚时,原来是村头的杨寡妇,杨寡妇的双颊绯红,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害羞所致。

    记恩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寡妇笑了笑,说道:“先生,实在对不起,刚才那几个小不点在这里抢东西,挤到了我,我差点摔倒,所以身体才碰到了你。”

    说着,杨寡妇向那几个人看去,只见有两三个小孩争抢着一个风车一蹦一跳地向人群中追去。

    记恩回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妹子。”

    见杨寡妇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记恩问道:“你买好年货了?”

    杨寡妇“唉”了一声,说道:“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落落的,随便买些吃的用的,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化,好多东西都运不进来,再这样下去可要闹饥荒了,所以多备了一些,呀,姚大哥,你也在备年货么?”

    记恩笑着答道:“是啊,打算买些红丝带去编灯笼。”

    杨寡妇含羞笑道:“想不到姚大哥还真细心,比我家那个死鬼……唉,都死了那么久了,还提他干什么。”

    记恩闭口不语,他心里知道,杨寡妇是在说他那丈夫,去年杨寡妇丈夫杨宗宝得病去世了,现今杨寡妇独居镇头那老宅中。

    杨寡妇又道:“唉,不用浪费钱财了,昨日我也买了很多红丝带来编灯笼,我家里还有好几捆红丝带,不信你随我去家里看看,我把红丝带拿给你吧,顺便帮我提这些东西回家,哎呦,我手都酸了。”

    记恩犹豫片刻,便依了杨寡妇的话,接过杨寡妇手里的袋子扛在了肩上,大步向镇头杨寡妇家走去。

    来到杨寡妇老宅,果然见到门上挂着一排拳头大小的灯笼,灯笼全是由红色丝带缠绕而成,做工颇为精致。

    记恩把一只灯笼拿在手中,说道:“手艺还挺不错,我却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记恩心里又想,这杨寡妇死了丈夫才一年,按当地的习俗应为丈夫守孝三年,吃斋三年,为何她却抛弃习俗礼节,挂上了这喜庆的灯笼?

    记恩虽是这么想,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进到院内,杨寡妇看见记恩沉默不语,且满脸的疑窦,她不解地问道:“姚大哥,见你心事重重地,在想什么?”

    记恩回过神来,笑了笑,回道:“哦……没……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想你这老宅挺大的,你丈夫生前一定是个很能干、很顾家的人。”他把肩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杨寡妇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人真的好讨厌,还提那死鬼干什么,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我那死鬼丈夫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就是好赌,一上了赌桌就像吸了仙毒一样,家里的田地都被他败光了,若不是我机灵些,他差点把老宅也抵押了出去,如果老宅没了,不就把我也给抵押在赌桌上了么?”

    记恩红着脸惊异地回道:“哦,想不到你丈夫是这样的人,我们虽在同一个镇上,但交往甚少,赌钱不仅乏累身心,还连累家人,这东西要远离才是。”

    杨寡妇向记恩眨了眨那勾魂的眼睛,说道:“姚大哥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嘿嘿嘿嘿……你这人真讨厌……”

    说着,杨寡妇手中的丝绢向记恩荡了荡,尖细的笑声在院内回荡,在这清幽静谧的环境下听起来更是勾魂。

    记恩头上一阵窜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心里也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杨寡妇让记恩在堂屋坐着歇息,她张罗好事情后便很快来到记恩跟前,娇滴滴地说道:“姚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屋去拿红丝带给你吧。”

    记恩点头应“是”。

    记恩在堂屋等了好久都不见杨寡妇从卧室出来,眼看天就快黑了,他心里有些焦急,莫非杨寡妇出了什么意外?他在堂屋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堂屋中静得可怕,堂上的白丝带随风轻轻飘扬,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的灵牌赫然挺立在堂屋中央。

    记恩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揣测起来。

    这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杨家老宅啊,几年前,听说杨家老宅闹鬼,家里的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或是中了什么诅咒,先是死了杨老太公,接着又死了杨宗宝的大哥杨先宝,后来又死了杨宗宝的二哥杨贵宝。

    接着家里的十几口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去年又死了杨宗宝,如今只剩下杨寡妇一个人了,她独处这老宅中难道不怕么?

    虽说这老宅不是很大,老宅大院背面是正房,两边是厢房,也就十来间房屋,但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落落的,布满了阴气。

    古语道,阴气过而多诡异……

    记恩曾问过姚半仙,这杨家老宅是怎么回事,为何蹊跷之事如此之多,姚半仙却冷冷地道,人家不来求你,干嘛多管闲事?

    那时候的记恩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但对于鬼神他还是忌讳的,不像姚半仙这样敢和鬼神叫板。

    记恩站在杨家老宅堂屋门口,看着老宅的布局,想着闹鬼的事情,背心不由得渗出一阵阵冷汗来,自言道:“唉,也不知这杨寡妇是人是鬼,不如溜了算了。”他越想越害怕,便拔腿向院内奔去。

    刚跨出两步,记恩的右肩被一只手给拽住了,这只手纤细而柔软,但力度却是不小。

    随后是一阵胭脂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身后又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姚大哥,就这么走了,红丝带你不要了么?”

    记恩舒缓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前正是杨寡妇,她换了一身红衣出来,鲜红鲜红的,她肉红的殷桃小嘴、白皙的锥字形脸蛋、长长的眼睫毛让人很难把双目移开。

    记恩看得出了神。

    杨寡妇妖媚地道:“怎么,不认识了么,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呵呵。”

    记恩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化……妆了,为何这身打扮?”

    杨寡妇道:“不行么,我在家里经常是这样打扮,这是我家,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姚大哥,我美么?”

    记恩转过脸来,看着老宅大门外,说道:“天快黑了,你把红丝带拿给我,我要回去了。”

    杨寡妇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来,将身体靠在记恩的身前,舞动着手中的红丝巾,娇嫩地道:“姚大哥,别急嘛,红丝带会给你的,那灯笼我是怕你编得没我好,小妹有几句话要和姚大哥说,今晚姚大哥留下来陪我,我慢慢告诉姚大哥吧。”

    记恩感觉到两颗柔软的东西向他胸口压来,他全身热血沸腾,也担心抵挡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急道:“妹子请自重,我是来取红丝带的,若是没有,我离开便是!”说着便向大门外走去。

    杨寡妇抢上前来,阴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没那么容易,休想逃过我家的勾魂散……”

    话说间,杨寡妇手中的红丝巾在记恩的鼻前晃了晃,记恩眼前一阵眩晕便倒在了院内。

    记恩醒来时,他已经赤裸着身体躺在了杨寡妇的床上,杨寡妇半身赤裸趴在记恩的身上,记恩正要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捆绑得结实,动弹不得,记恩喝道:“你这泼妇,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寡妇悠悠醒来,流了记恩一胸膛的口水,失礼地笑道:“哦,不好意思,我睡觉老是爱流口水,事情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作甚,让你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呵呵,你什么都不会,全是由我摆布,果真是没碰过女人的男人,我好喜欢,刚才对你使出了我家的独门绝技勾魂散,要不然你真跑了,我也是逼不得已呀。”

    记恩怒道:“你破了我的童真,我非杀了你不可,你把我放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记恩撕心裂肺的狂吼着,整个床都在吱呀吱呀地摇晃不停。

    杨寡妇坐起身来,摇了摇头,笑道:“没用的,挣不开的,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我依你便是,你若真的想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那死鬼从取我进门到死了都从未碰过我,赌桌才是他的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不会骗你,你看这床上都见红了。”

    杨寡妇转过身去,将一把杀猪的尖刀拿在手中,又道:“这里有一把刀,你要杀便杀吧,不过话说回来,姚大哥高鼻梁、大眼睛,五官精细而大方,是镇上最美的男人,我仰慕姚大哥很久了,能做姚大哥的女人我死了也值了。”

    记恩不由得骇然,借着暗黄色的油灯,看见床上有一摊红红的东西,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今天我真上了你的当了,你先把我解开吧。”

    杨寡妇战战兢兢地帮记恩松了绑,她把尖刀递给记恩,说道:“姚大哥,你动手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官府不会知道的,反正这家里都没什么人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杨寡妇便抽泣了起来。

    记恩问道:“你是人是鬼?”

    杨寡妇一脸惊疑,过得半会儿,笑道:“我是人是鬼你还看不出来么?”

    记恩捋了捋混乱而焦虑的思绪,他沉吟片刻,心想,唉,真是粗心大意啊,被这臭婆娘拖上了贼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总得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过后再和姚弟解释也不迟……

    想到这里,记恩再次热血沸腾,搂着杨寡妇轻抚了起来。

    杨寡妇轻声地“哼”着,他俩的身体被油灯投影在墙上,是那么的缠绵悱恻、妖娆妩媚。

    这件事之后,记恩便成了杨家老宅的常客,每几天深夜,记恩就要往杨家老宅跑,不为别的,只为油灯下那风流一刻。

    渐渐地,记恩和杨寡妇便成了无话不聊的“名义夫妻”。

    但在记恩看来,他和杨寡妇的事情始终见不得光,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把她娶过门共同侍奉姚家上下。

    令记恩左右为难的是,杨寡妇变得越来越娇气甚至有些泼辣而不可理喻,本来是去侍奉人的,倒反还要主人家看自己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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