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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一缕深夜的凉风拂过,胭脂雪放下了托腮的手臂,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你现在成了太子燕煜的走狗这件事,明天胭博渊那老狐狸应该会知道了吧。”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蠹。
樊篱晒然一笑,“别说耳目众多,天下门生遍地的一品太傅的他了。怕是满朝文武,今晚恐怕知道的都不会在少数。”
“很好。”胭脂雪点头,从石凳上站起了身,不顾形象的伸了个随性的懒腰,当然,这也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她才会这么随性松懈,“明晚你就调些你的人,装扮成杀手,给胭博渊这只老狐狸来个惊魂一梦。”
樊篱眸光一动,“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胭脂雪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走向了摘星楼,才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回头又望向了樊篱,目光落在了樊篱的腿上,“你的腿……如果你想,就让长百草看看。髹”
“嗯,我知道。”樊篱抿了抿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垂下眸,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双腿。
胭脂雪没有劝解,继续转身往摘星楼里走。
阿篱的性子她很了解,他若不想,自然有他的理由,别人也奈何不得。
进得摘星楼,胭脂雪就看到明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正警惕的瞪着自己。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明了伸展着双臂,连忙挪着小碎步到了自己摆放各种药物的木柜前,将柜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胭脂雪被明了这副母鸡护小鸡的动作给逗乐了,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微笑,“放心,本王妃对你的这些东西都没兴趣。”
然,明了并没有因为她这句‘善解人意’的话而松懈神经,反倒越发的提高了警惕,“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本王妃只要两颗很普通的药丸而已。”胭脂雪说的很无所谓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的在往明了没有挡住的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上瞟着。
“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明了十分无语,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听说你不是已经拿到你想要的火莲花了吗,就我这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你的好!”
“哟嗬,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胭脂雪戏谑的目光重新打在了明了的身上,不住的上上下下的打量审视,手随后也伸了过去,“放心,本王妃只要一颗滑胎药,和一颗假死药而已。”
听罢,明了先是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通低吼,“还而已?!”
这滑胎药还好说,顶多浪费的是一些便宜的红花和麝香,可这假死药的原材料可不便宜!
掏了掏耳朵,胭脂雪很淡定从容的点了点头,继续把手往明了那里伸了伸。
明了无法,只得抓狂的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然后,乖乖的去取药……
他可不傻,这要是不答应,这臭丫头一旦来硬的,那他损失的就不仅仅只是一颗假死药,不定就是一盒,顺带别的好东西也肯定要惨遭毒手啊!
一番寻找,很快明了就找到了胭脂雪想要的东西。
转身,走到胭脂雪的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两样东西扔到了胭脂雪的手里后,明了便不耐烦的赶起了人,丝毫没有对她要拿这些东西干嘛使而产生兴趣,“走走走,赶紧走!老夫头疼着呢!!”
说着,就做出了扶额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是痛得不轻的样子。
胭脂雪很是善解人意,转身就走,连句道谢都没有。
唔,那是因为她知道,比起道谢这种虚礼,对于现在的明了大人而言,她立马消失,那才是对明了大人最好的答谢和最大的安慰。
诚然,明大人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期望胭脂雪的什么感谢,他老人家可承受不起,一见胭脂雪走了,他整个人都轻松愉快了起来……
出摘星楼时,石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了樊篱的踪影。
紧了紧手里的两颗药丸,垂下眸子,瞧着躺在手心里的颗鲜红欲滴的红丸,胭脂雪的目光复杂极了。
这一颗,就是萃取了红花精华,又经过麝香熏烤过的滑胎药。
有孕的女子一旦吃下去,腹中骨肉必定化成一滩血水。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虽然还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根本没有显怀,但胭脂雪突然觉得,似乎能透过表层的血肉,感觉到腹中,那在心脏跳动,血脉流动的小家伙……
这种陌生的悸动,令她拿着药丸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但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是,活在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若是这样杀了他,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
是不是……她很残忍?
虎毒都尚且不食子,她真的已经歹毒到了这个份上么?
思及此,胭脂雪面露出了很是不忍的犹豫。
可转念间,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小傻子天真无邪的笑容。
若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那对小傻子又是何其的不公!
“怎么办……怎么办……。”用力闭上了双眼,贝齿紧咬着唇,胭脂雪举棋不定,脑子里天人交战。
月上树梢,虫鸣鸟叫——
这个夜晚,让太多人,辗转难眠。
翌日。
风雨欲来。
卯时起,天边的尽头才浮出一丝的光亮,整个天空便阴沉了下来,重重铅云翻滚,将这初升的,仅有的一缕光线瞬间吞没。
几个炸雷响起。闪电,暴雨,接踵而至。
胭脂雪几乎是从榻上惊的跳起来的,脸色惨白的像张白纸,瞳孔紧缩,大口大口喘着呼吸,满面满身都是一层层的冷汗。
又是那个噩梦,又是它……
早早就起了身的流苏听到动静,立刻挑帘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紫彩琉璃灯,“王妃,你怎的了?”
一边着急的问着,流苏一边拿着火折子忙活着将屋子里的烛火点燃。
这里不比寸寸是金的燕王府,又是小妾的居室,自是没有夜明珠可以照明,只有这最朴实的豆火红烛。
只手捂住了额头,胭脂雪痛苦的大口呼吸着,“只是梦魇,不碍事。”
流苏见胭脂雪脸色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眼珠子一转,忽的噗哧一笑。
“……虽然我不是小孩子,可是大人做噩梦也未必可笑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流苏银铃般的声音令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的关系,胭脂雪不似以前那般做了噩梦后就想发火,反倒有点儿,委屈?
见自己被主子误会了,流苏连忙摆手替自己澄清,笑容不减,“王妃别误会,奴婢可没有要嘲笑您的意思,只是奴婢刚才在想啊,要是王爷在王妃身边的话,就一定不会再做噩梦了吧?奴婢瞧着,王妃在王府里的时候,可就嫌少有过噩梦呢。”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胭脂雪听了后,就愣了。
她倒是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只是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尤其,但凡同那傻子同榻共枕的时候,好像……噩梦几乎就没有来找过她。
胭脂雪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明明那家伙才是一个需要别人哄,别人疼,还要依赖别人的小傻子。怎么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她在依赖那傻子?
见自家王妃终于开了笑颜,流苏就知道自己是没说错话,也没选错提出的对象。
王爷于王妃而言,果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很快,便是阿珠气喘吁吁,满身都是水珠的跑了进来,一张可人儿的小脸也不知是被雨水浸湿的,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青白青白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珠儿,怎么毛毛躁躁的。”见状的流苏立刻收起笑靥,像个大姐姐在教训小妹妹的模样,轻声呵斥着阿珠。
“我……我……。”阿珠骇了一跳,目光旋即慌张的转到了榻上正准备起身的胭脂雪身上。
接到视线的胭脂雪穿衣动作一顿,视线刻意敛却往昔的冰冷,温和的打在阿珠的身上,“怎的了?”
阿珠胆小,下意识的时候,她总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漠吓人。
果不其然,阿珠并不觉得此刻的胭脂雪可怕,反倒让人有想要亲近的柔和,便没有被吓着,很快在舒了一口气之后,就吱吱唔唔的回答起来,“刚,刚才阿珠去大厨房要些食材的时候,路过前厅,见着有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围在前厅外头,阿珠一时生了好奇,便上前去打听了……。”
“结果呢?是不是那个窦箫玥又回来闹来了?”想起昨天窦箫玥临走前不甘的样子,流苏很符合逻辑的揣测道。
阿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
“哦?难不成这太傅府还能闹腾出什么新鲜的幺蛾子?”说这话时,流苏的目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神色淡泊若有所思的胭脂雪。
昨天王妃对那三个姨娘的威逼利诱还历历在目,莫非是三位姨娘行动迅速,现在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这时,胭脂雪忽的插嘴,眉头蹙的很紧,“是不是出大事了?”
流苏那投来的一撇目光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但是,她可不认为三位姨娘会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手腕。
毕竟这一次要布的局不比上一次对付窦箫岚的那么简单,何况窦箫岚那事本来就是事实,她们只是从中轻松的添油加醋了一把,才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窦箫岚而已。
这一回,要斗的可是皇后身后的整个定国侯府,一步踏错,可是就要粉身碎骨的。
以三位姨娘这种内宅妇人的眼光和手段,定是要慎之又慎,还得她的配合。
现在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是三位姨娘在出手。
而之所以她会认定是出大事了,那是因为她太了解燕煜了,所以她知道,该是燕煜还击的时候了。
阿珠连忙点头,目光崇拜的望着胭脂雪,“是,是的四小姐。”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呀!”一听是出大事的流苏,顿时心急火燎的催促起了阿珠。
阿珠精神一振,看到胭脂雪脸上也浮现起了焦急之色,连忙不敢当耽搁,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数抖落了出来,“今儿个老爷不是称病没去早朝么?宫里边儿就来了信儿了,说是南襄城边突然出现了一股突厥蛮子,将城内的守城将士杀的片甲不留全军覆没,现下这股突厥蛮子俨然在往嘉峪关进军,这才非得让老爷前去商议此事不可!”
胭脂雪浑身一震,“南襄城?”
这个地方,是她前世的封地,地处西南,是一块接壤燕国祁国以及一些周边小国领土的小边境。
只是这南襄边境虽小,却足够龙蛇混杂。
当初在三年多前接洽这块封地的时候,要不是父辈祖辈在南襄颇有威望,凭她一个刚到任的新诸侯,还是一个女人,根本就压制不住。
经过三年的时间整顿雕琢,南襄终于成了她水玲珑的封地,那里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三教九流,都照着她给予的模式相互平衡的生活着。
没有了内忧外患的南襄,可以说,是一个虽然贫瘠,却很静谧祥和的地方,算不上世外桃源,却也乐的自在逍遥。
而如今,一想到南襄城,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浮现的却不是那些老百姓朴实无忧的笑脸,而是挂满墙头的断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为了让她勾结叛.国的罪名显得更加真实,燕煜确实收买了一匹突厥蛮子,从内破了她的城防,将这些突厥蛮子放进了关内。
那是在半夜,突厥蛮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南襄城,却是大张旗鼓极度凶残的在城内烧杀抢掠!
接近一万的百姓,一.夜之间,无一生还。
若不是因为她招惹了燕煜这批豺狼,这些无辜的百姓,就根本不会如此惨死!
所以现在,南襄城这三个字,俨然也成了她不可提及的禁忌。
流苏被这个话题吸引,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胭脂雪的不对劲,继续追问阿珠,“后来呢?”
还沉浸在后续事件的阿珠也无暇再顾忌到胭脂雪,而是慌慌张张的垂下了头,“后来,后来老爷赶紧起来去换上朝的官服,可刚一换好,都要出府了,皇上圣旨突然到了!”
胭脂雪与流苏几乎是同时眉尖一蹙,异口同声,“什么圣旨?!”
两个人加起来的声音有些大,阿珠被骇的身子一颤,而后,目光瑟瑟的往两人身上瞟去,最后,落在了胭脂雪的身上,“是让王妃与燕王和离的圣旨……。”
“和离?!”流苏声音蓦地拔高。
胭脂雪却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双目瞠的有些大,神色滞然。
“为什么?凭什么?!”见胭脂雪木然的反应,流苏愈发恼火,问话的口气便忍不住的有些冲。
阿珠并没有责怪也没有害怕流苏不好的语气,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的直望着胭脂雪,“听府里的丫鬟婆子说,她们可是亲耳听见宫里前来传旨的得福公公对老爷说,那位祁国的摄政王突然进宫面见了我们燕帝,还说他已经派遣了祁国在南襄边境的边关城里的铁骑将那些突厥蛮子全部剿杀了!我们燕帝为了表示感激,所以许给了这位祁国摄政王一件东西,这摄政王推却了不说,还直言他什么都不要,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来娶我们家四小姐的!”
“祁国的摄政王?!”流苏震惊有余,视线也开始不知如何是好的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胭脂雪,抿了抿唇,愤愤不平的一拍桌案,“就算是祁国的摄政王又如何?我们王妃已经是王爷的妻子,怎么可以因为他,皇上就要将王爷和王妃拆散,还把王妃判给那什么摄政王,这简直就是滑稽!”
"是,是啊……。”乍一听到这给消息的阿珠也觉得这件事十分的滑稽不可信,就算到现在,阿珠仍然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好像只是一件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已。
这时,一直都不说话的胭脂雪突然笑了,笑容充满了嘲讽,“这件事很滑稽么?我怎么不觉得。”
边笑,边继续起了身,在流苏面前转过身去,张开了双臂,示意流苏为自己更衣。
流苏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琉璃灯一把塞到了旁边的阿珠手里,然后捞过chuang头屏风上挂着的衣裙,一一为胭脂雪穿戴起来。
“王妃此话怎讲?”边为胭脂雪穿戴着,流苏便忍不住的问道。
“赐婚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道理可言。犹记得四年前,听说,皇上为了和溱国交好,不也是把刚刚才死了驸马守了寡的长公主,送给了溱国的骠骑大将军么?”胭脂雪毫不掩饰的一脸讽刺的嗤笑,“如今把本王妃送给强大的祁国摄政王,又有什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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