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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下意识用手背抹掉眼中的水雾,说道:“你来干嘛呢?”
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下吗?
玲珑一点都体会不到她现在脆弱的少女心,白了她一眼,“这是我房间,我不回来这里,该去哪里?”
“你们两个石头夫妻!刚刚我去找邵卿哥哥的时候,他也是和你一样,和石头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你们两个一个是望夫石,一个是望妻石。”
安宁听到蔚邵卿的名字,神色变得漠然起来。
玲珑看她这表情,心中也在疑惑,这两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看起来这么严重。只是这是人家的*,玲珑又不好意思问,她只能转移话题,说道:“看,我帮你把你的凤冠拿来了,你落在邵卿哥哥那边了。”
她将钗冠放在桌上,又上前一步,捏着安宁的手,细细地检查。
安宁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玲珑将手心手背都检查了一下,发现安宁的左手果然有点红,甚至肿起了一些,也亏得安宁自己居然没感觉。她没好气说道:“还不是邵卿哥哥让我检查的。”
又来了。那种心脏被藤蔓拉扯的感觉。
安宁正要收回自己的手,说道:“没事,明天就消了。”
玲珑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说道:“别,我特地把你带回家的,倘若明天肿的更厉害了,我到时候怎么面对你娘啊,说不定你娘再也不会让我登门呢。我把她好好的女儿害成这样,还是在及笄这种大日子中。”
安宁勉强勾了勾嘴角,“我娘那么喜欢你,才不会不让你上门。”
“再喜欢也比不过她自己的宝贝女儿啊。”
玲珑拉着安宁坐下,这时候安家的丫鬟也拿来了医药的箱子——这种医药箱还是玲珑特地向安宁学习的,她刚刚回来之前就让丫鬟带过来。
玲珑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那种消肿的药膏,给安宁涂抹上。
安宁任凭凉凉的膏药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等涂抹好了以后,她叹了口气,问道:“我该睡哪里?”
玲珑略一沉吟,说道:“随你,你是寿星你最大~看是要和我一间屋子,还是睡客房都可以。”反正安家不缺房间。
“还是睡客房好了。”安宁觉得以她今天这种情况,恐怕很难睡着,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离他的客房远一点。”她若是没说清楚的话,玲珑这死丫头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把她房间安排在蔚邵卿隔壁这种事情。
玲珑撇了撇嘴,一脸惋惜,显然刚刚的她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安宁无语了。不过被玲珑这么一打岔,她的情绪好转了不少。
玲珑让小云带她去客房,今天玲珑拉她过来的时候十分突然,安宁甚至没有带上玉容和桂圆,准确来说,是来不及带上。玲珑自然不可能让安宁一个人住客房,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照顾安宁,反正小云和安宁十分熟悉。
玲珑说了一下客房的位置,小云便在前面带路。安宁这次过去的时候,没忘记将自己拿钗冠也一起带上。
玲珑这回果然没有故作文章,她安排的客房的确距离蔚邵卿挺远的,同玲珑的房间倒不算特别远。
小云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烧起了屋内的碳,然后便去准备热水,打算让安宁梳洗一下,好早点休息。
安宁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视线落在钗冠上,然后就愣住了。
钗冠上最左边的那只凤凰上面被红色的液体给涂抹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凤凰上面尖锐的一个角上也残留着血液。
这钗冠在今天只过了三个人的手,安宁的手没受伤,玲珑也同样如此——以玲珑的性子,若是不小心扎到的话,肯定嚷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么想来,这血液是谁的,一目了然。
他受伤了?
玲珑怎么没说?
尽管还在因为他的事情而伤心难过生气,但是在发现他受伤后,脑海中涌现出来的第一印象却是担忧。
是啊,以他的性子,即使受伤了,恐怕也会隐藏得好好的,甚至还会装作没有这回事吧。
安宁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拉扯成两半一样。
一个冷眼表示,管他做什么呢。他可是欺骗了你感情的人。在说了,他最多也就是被这钗冠扎一下手,流几滴血,不痛不痒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只是他的苦肉计呢。
另一个则担忧表示,蔚邵卿肯定不会主动去处理伤口,谁知道这钗冠当初在制作的时候,都涂抹了哪些重金属,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万一他的手因为没好好处理而留下疤痕呢?那样一双足以当做艺术品的手,若是留下痕迹的话,那就不好了吧。
两个小人在她脑海中掐成一团,她感觉越发的心烦意乱起来。
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至少还是过去看看一下好了。
她站起身,正要出去,却差点和手里抬着热水进来的小云撞了个正着,“姑娘要去哪里呢?”
安宁回过神,离家出走已久的智商总算重新回笼,“有伤药吗?给我一些。”
小云放下手中的盆子,说道:“等姑娘洗漱好后,我再去拿药回来重新给姑娘上一遍。”她以为安宁市想要洗手后重新抹一遍。
安宁摇摇头,说道:“我要那种金创药。”
小云直接把整个医药箱子都给拎进来,里面的药种类十分齐全,外敷的,内服的,消肿的,消炎的,总有一款能够满足大家的需求。
安宁从里面挑选了两瓶,清洗的工具也一起准备了,然后再站起身,去蔚邵卿的房里,小云哪里能够让她一个人在晚上走着,即使这是安家,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问题。
她连忙跟在安宁身后。
虽然安宁的客房算是宅子中的最西边,蔚邵卿那边则是最东边,不过因为这宅子是三进的,并没有京城的安家那么大,所以安宁走了一会儿后便走到了。
她走到蔚邵卿的房门前,反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站在门前,没有马上敲门。
小云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安宁在门口发呆了大约一刻钟。春天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一阵风过来,钻进她的脖子中,让她回过神的同时也打了个颤抖。
她正要抬手敲门,门却已经开了。
蔚邵卿静静地看着她。
安宁放下自己的手,垂下头,视线落在蔚邵卿的手的位置,只可惜他的手被袖子给遮挡着,所以安宁根本就看不见他手的具体情况。
她努力压下心中载浮载沉的念头,尽量用平静冷淡的语气说道:“不让我进去吗?”
事实上,蔚邵卿在她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在万千人中,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区分出安宁的脚步声,不需要任何理由,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直觉。
就如同安宁因为近乡情怯而在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来,别看蔚邵卿之前在玲珑面前一副游刃有余坚定不移的样子,其实他内心的担忧不会比谁少。
安宁在外面多呆的一分钟,便是对他的凌迟和拷问,他甚至担心她之所以过来,只是为了同他一刀两断。
即使再镇定从容的人,在面临感情的时候,也难免会有关心则乱这件事。
直到感觉到安宁似乎因为夜风的缘故打了个颤抖,担忧还是压过了一切,蔚邵卿才会先开门。
他侧了侧身子,让安宁进去。
安宁依旧是冷淡的语气,“手伸出来。”
蔚邵卿呆了一下,想起了什么,随后唇角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勾起,笑容越来越大。
安宁总觉得这笑容很碍眼,有种她输了的感觉,她给自己这一不理智的行为找了理由,“你别想太多,只是若是你的手留下伤口了,我又如何同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交代。”
“不需要交代。”蔚邵卿毫不犹豫说道。
“她们的想法同我无关,她们也不可能会和我有别的关系,所以不需要什么交代。”他唯一需要交代的就只有安宁。
尽管蔚邵卿没有将未尽的那话语说出口,但安宁在这一刻分明读懂了他的想法。
她垂下眼睑,认认真真地看着蔚邵卿的手,他的右手手掌果然有长长的一道伤口,伤口还没完全结痂,还有血丝渗出。亏得这人居然还能够坐在这里无动于衷!
安宁心中浮起了深深的怒气,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蔚邵卿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像是泄愤一般,她在给蔚邵卿清洗伤口的时候,力道大了几分。
等蔚邵卿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后,才呆了一下,只是后面的动作要轻柔了许多。
事实上,对于蔚邵卿来说,那点无关紧要的痛楚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只不过是在使用苦肉计罢了,只是想要打赌一下,安宁是否会对他心软。
而他也的确打赌成功了,即使心里再生气,安宁的心中终究有他,终究还是喜欢他的。
安宁速来心软,只要感情还在,他便有的是法子让她原谅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充满了喜悦欢欣,原本萦绕在他周围冷凝的气息一扫而空,像是从寒天雪地步入了融融春日中。
安宁也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转变,语气越发冷淡,“我们还在冷战中。”
别以为她跑来给他包扎伤口,就已经是原谅他了?
想得美呢!
即使安宁冷漠脸也无法影响他现在的好新奇,蔚邵卿含笑道:“好。”
安宁眼皮跳动了一下,好个头啊!
给蔚邵卿清洗过伤口,又涂抹上膏药,安宁正打算用绷带,然后才发现居然没带白色绷带过来,她犹豫了一下,回去拿的话,来回又得花十分钟,实在麻烦。
她干脆拿出自己清洗过,还没用过的一个备用手绢,当做临时的绷带来使用。粉红色的手绢上绣着一朵娇嫩的桃花,充满少女气息的手绢同蔚邵卿这个人实在很不搭。
安宁嘴角勾了勾,用一种恶作剧的心态绑了一个十分可爱的蝴蝶结。
蔚邵卿十分淡定地看着安宁努力败坏他形象。对于她来说,他宁可看到安宁对他恶作剧,也不愿见到她冷漠的面容。
这样就很好。
安宁检查了一遍,看到没有多大问题,便放下了这件事。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不少,到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她转身刚要离开,蔚邵卿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若是平时的话,他肯定是直接拉手,只是拉手也是要看场合的。
在今天这种情景,蔚邵卿有种直觉,他要是拉手的话,恐怕安宁很有可能十分不给他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拉住袖子。
正如同他所料到的那般,安宁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把袖子抽出来。
蔚邵卿眸光翻滚着诸多的情感,“冷战的话,要多久?”
安宁怔了一下,嘴唇抿了抿,“等我回京城再说。”
等聪哥儿他们考完试,出了院试的成绩,回到京城最快也是四月份。这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想清楚这些事了。
蔚邵卿见她没有直接要否认两人之间的感情,只是还需要一个整理的时间,也不愿去逼迫她,他微微一笑,直接将自己的外衣往她身上套。
安宁呆了几秒,再次重申:“我们现在在冷战。”
所谓的冷战就是谁也不理谁。
蔚邵卿点点头:“你可以单方面对我冷战,但是也不能阻止我对你好吧。”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又是一贯的温柔宠溺,“外面风大,我不希望你及笄所留下的印象便是着凉生病。”
安宁实在无法反驳,或者说即使是现在说着要冷战的她,也依旧贪恋着他所给与的温暖。这样的温柔,真的只是装出来吗?
她抬眼望向蔚邵卿,对方漆黑的眸子中所蕴含的情感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就这样直接坦然地摊在她面前,像是等待着她的回复。
安宁下意识地握住了外套的边沿,垂下眸光,说道:“我先回去了。”
背影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蔚邵卿看着安宁离开的身影,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因为她今晚的到来而平复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不是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包扎着伤口的手绢,眉眼之间浮动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半晌,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最多大后天就得出发回到京城。千辛万苦日夜兼程来到开原县,倘若这难得的见面时间都得冷战,这种煎熬实在难以度过。非常时期,还是得使用非常的手段。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的坚决,然后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伤口。
……
安宁回到客房,梳洗过后,钻入被窝中准备休息。
小云则是睡在外间的榻上,若是安宁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喊她。
屋内的灯光被吹灭,今晚的星光和月光都比较暗淡,静谧的黑暗笼罩着这房间。
安宁睁着眼看头顶的天花板。
在冷静下来以后,不用人疏解劝导,她便察觉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杞人忧天。蔚邵卿是何等骄傲之人,他哪里是哪种会使用感情这种手段捆绑住女孩子的人。他一向光明磊落,不喜欢耍阴谋诡计。或许一开始他的接近的确是因为那预言,可是后来的发展却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他们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情况下,为了大周而杀了一个有威胁的人,这种选择再正常不过了。易地而处,她恐怕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昌义候对于大周的贡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难怪宏远大师和蔚邵卿当初两人都如临大敌。
在两人定情定亲的情况下,他明明可以隐瞒这件事,欺骗她说那时候的他不会杀她,只是他还是选择对她全盘托出。
她脑海中浮现出蔚邵卿最初的话语,“或许有一天,你会恨我。”
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想过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吧。
他甚至还对她做过了好几次的警告。
安宁合上眼,感情若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因为言语而解除就好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承认吧,承认还是喜欢他,才会努力为他找了这么多的理由。
安宁侧过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未出世的婴儿在母体里的姿势,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慢慢的,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便放任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还是休息好了,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