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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许久不见兵马。这日,上千御林军忽然兵围西宁王府,不曾想非但郡王爷没了人影,连他两个嫡子三个嫡孙亦不见了。问了府中人才知道,四天前他们家大爷带着两位小爷到城郊庄子打猎去了,三天前另一位小爷染疾,二爷带着他避去一处清静些的外宅。郡王爷自己早上还在的,方才说是有事出门便走了,只带着几个随身的下人。御林军旋即赶往他们家的城外庄子与清静外宅,却听看屋子的下人说几位爷们根本没来过。这显见是逃了,官府张榜缉拿,满京哗然。西宁王府其余人口旋即被押往别处,整座府邸空了下来。冯紫英立领人进去,从内书房查起。并未费多大力气便寻到了西宁系的细作名录。
依着井冈山万彰所言,骗走太上皇的人里头有两三个兵卒是秦国口音,他遂先取了秦国的册子来瞧。那上头的细作几乎让秦王杀尽了,唯留了个姓曹的头目。冯紫英皱着眉头将名录从头看了一遍,很快发现了三个人。可巧就是他们刚派去秦国的那位崔先生从秦世子府中得来的那三个弥勒教细作:一个车夫、一个和尚、一个知府大人的次子。冯紫英倒吸了口冷气:倘若只有一个,许是弥勒教在西宁系安插了细作;如今竟有三个。且和车夫死在一处的老兵姜老四、和陈二爷死在一处的那绿林人也都是西宁系的。虽弄不明白这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西宁郡王极可能与弥勒教有瓜葛。冯紫英摇头:难怪这姓金的总想寻贾琮的不是,佛道也争了数百年了。
恰在此时,有手下人进来回到:“外头来了个人说是贾家邮局的,有封信寄给西宁王府一个管事,问门口的兵士该如何是好。”
冯紫英道:“将信取来。”那人应声而去,不多时取了信来。冯紫英一瞧,信是从江西袁州寄来的,袁州可巧是弥勒教盛行之处。里头只得一句话:太皇太后或许知情,酌情灭之。冯紫英皱眉,心道,亏得那个老婆子还没死。乃袖了信匆匆赶往燕王府。
燕王听说“弥勒教”三个字也大惊:“他们可造了几百年的反了。”命冯紫英立去紫禁城问问。
冯紫英进宫见了太皇太后,也不言语,直将信丢给在旁服侍的戴权。太皇太后虽瘫了,精神尚好,还命戴权取她的眼镜来。待看了信上的字,骂道:“大胆!这是哪个反贼!”
冯紫英道:“袁州弥勒教。”太皇太后一愣。冯紫英见她眼中动了动,抱着胳膊淡然道,“太皇太后若不想说,微臣只好不管了。横竖微臣并不知情。”
太皇太后迟疑片刻,看着戴权。戴权低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他是个知道轻重的。身边已没了防护、而此事显见要命,遂不敢隐瞒。乃将当年太.祖爷怎么哄骗了弥勒教与天师道、又是怎么将珍宝和信物埋进自己的陵寝、先帝又是怎么挖了亲爹的坟偷陪葬品、又是怎么将两件信物藏于孝慈县马力山老老实实说了一遍。“那马力山本名坛子山,先帝设下机关藏弥勒教与天师道信物之后改名为马丽山,取的是‘骊珠’之意。山民不知根由,渐渐传作了马力山。”
冯紫英思忖道:“瞧这信中的意思是恐怕太皇太后知情,让收信者灭口。倘若那位是弥勒教的人,为何要怕您老知情?不是该设法套问出信物下落?”
戴权想了会子,道:“难不成东西已被他们找到了?不能啊!并没人知道,知道的都灭了口。”
冯紫英道:“难免有漏网之鱼。戴公公可认得那地方?”
戴权道:“老奴只听说过,并未去过。山间一个小湖的湖底安置了十二生肖石像,机关密布,东西藏在石兔腹内。”
冯紫英点头道:“不过是座小山,能有几个湖?一个个找过去便是。”乃朝太皇太后略报了抱拳,转身走了。
他遂亲自领人直奔孝慈县马力山,并未费多少力气便寻到了湖底的十二生肖。命熟悉机关阵势的手下入水查看,不一会子那人便手捧了只兔子出来。冯紫英大喜:“你已破解了机关?记大功一件!”
那手下苦笑道:“不是我破解的。下头那些机关的销子都被人拔掉了,只怕是早就有人来过。从铁销锈的模样来看已拔掉了许多年。”
冯紫英皱眉,忙命他打开石兔。此人捧着那个研究了大半日,直至晚上方寻到兔耳朵上的机关。果然,里头只得一个空的老樟木盒子。冯紫英在旁一瞧,那盒子甚是眼熟,与先帝安置于一座庙里的那个相仿,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
几件原本毫不相干的事被串在了一起。同为设了精巧机关的老樟木盒子,石兔里的这个外头刻的是三十六天罡图,一座庙里的乃是南山积翠的画儿。荣国府那大玉山子自打丢了便再没寻着,前两年还冒出来一个五旗教绑架了理国府的人索要玉山子图纸。原先以为是其余几位王爷在打先帝遗旨的主意,如今瞧着只怕未必。弥勒教还不知暗地里成了什么样子,那个天师道想来也安分不到哪儿去。冯紫英整夜未合眼,次日一早捧着空盒子赶回京城。
燕王闻报亦大惊:“东西没了孤猜着了,那些销子已拔掉了许多年?”
冯紫英道:“微臣亲下去瞧了瞧,委实锈得厉害,有的空槽里头不知长了多少年水草。”
燕王拿了空盒子在手里瞧了半日,思忖道:“这东西不知道线索是打不开的。”
冯紫英道:“一座庙里的那个,要不要换个地方搁着?”
燕王想了想:“也好。”遂命身边一个信得过的高手将那盒子取来。
冯紫英道:“微臣方才又想到一件事。早两年有个游侠儿——八成就是那大内柳家的人,曾数回夜探镇国府,在牛家爷仨书房翻来翻去不知道找什么,最终没找到。他遂上了一处酒楼屋顶系了块红帕子打信号。”
燕王道:“柳家必不是什么弥勒教天师道的人。”
冯紫英道:“柳家也要过日子的,想是受人雇佣。”
燕王思忖道,“能找得到柳家不容易。”
冯紫英道:“他们有意避着王爷,方不容易找。若是他们自家出去招惹旁人也不难。”
燕王忽然想起一事:“柳家的那个铺子,叫什么隐凤居的,如何?”
冯紫英笑道:“他们也不知哪里雇来那么好的掌柜。东家不见了也不慌忙,兢兢业业经营铺子,虽略有贪墨并不多。微臣已查出他们卖的货品里头多半是销赃的。”
燕王点头:“可知柳家与绿林关系不浅。好生盯着不可松懈,孤不信他们舍得将那么值钱的铺子白白搁着。”冯紫英应了。燕王又想了想,“既是那两件信物丢了,去查查先帝陵寝。”
冯紫英一惊:“王爷!”
燕王淡然道:“绿林者,贼道也。”冯紫英躬身行礼,匆忙而去。
领着人到先帝陵寝一查,显见被人动过了。原本有兵卒在此守陵,因这些年燕王顾不上他们、发不下来兵饷,早已逃得剩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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