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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午时,一辆大青骡子轿车缓缓停在会宾轩饭庄门前。饭庄小伙计急忙上前招呼,轿车停稳,冯掌柜跨下车辕,身后朱岷紧随下车。小伙计掀起门帘将二人往里让,
“二位爷,里边请,崔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
二人随小伙计上到二楼雅间,崔博山已经在门前迎候。朱岷一看还有两人紧随其后,并不认识。冯掌柜一见,连忙拱手问候:
“原来文素和墨公先生也在,多时不见了,一向可好?”
二人连连拱手,
“承问,冯掌柜也是久未进城了,看来生意挺忙啊?”
崔博山忙过来对二人说:
“今天我只请了文素和墨公兄作陪,没有外人,为的是好好聊聊。”
随后拉过朱岷对李权和乔耿甫二人说:
“这是朱先生,上朱下岷,字导江,是高云禅师的高足。导江先生初到津门,今天算是给导江先生接风。”
一指李权对朱岷说:
“这位文素兄姓李名权,字文素,是我的好友,写的一笔好字,刻的好章,也是津门一绝了。”
朱岷忙躬身施礼,
“久仰!久仰!”
李权也拱手说:
“导江先生是高云禅师的高足,定然得禅师的真传了。”
朱岷连忙逊谢:
“哪里,学生才识尚浅,以后还赖先生指教。”
崔博山又指着另一人对朱岷说:
“这位五桥先生姓乔名耿甫,字墨公,号五桥,是咱天津卫第一书法家,他的字为闽粤浙推崇,常被海外收购了。只是墨公兄的润笔除了周济别人就都换酒喝了。”
朱岷闻听不由一惊,
“原来老先生就是号称五桥的墨公么?”
崔博山点点头,
“正是。”
朱岷忙向乔耿甫躬身施礼,
“在扬州时学生就见过先生的墨宝,钦佩的很。”
乔耿甫也连忙逊谢,
“拙作拿不出手去,小友过奖了。”
五人说着话围着桌子坐下。伙计忙布下四盘干鲜果品:蜜饯、桂圆、葛沽青萝卜和泊镇鸭梨,两鲜都切片放在盘内。随后烫上一壶酒,乃是大直沽后台永丰玉烧锅的直沽烧,飘的满屋子醇香。崔博山对众人说:
“这酒是我特地让永丰玉烧锅的刘掌柜给准备的二锅头,味正、有劲、不上头,今儿个咱们是一醉方休才行。”
冯掌柜拿过酒壶闻了闻说:
“我还不知你和烧锅这么熟,赶明儿你得给我弄点。”
崔博山笑着说:
“那好办,回头我先到烧锅给你弄两坛。”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掀门帘探头,冲崔博山说:
“好你个老崔,又在背后说我什么了?我在隔壁早已经听个一清二楚。”
说着人已掀门帘进来,崔博山一见来人,不由大笑,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就是说你,偏你就在这儿。”
来人冲大家连连拱手说:
“打扰诸位了,我在隔壁有个应酬,听老崔说话,就知他在此说我。”
崔博山笑着对大家说:
“这位就是大直沽后台永丰玉烧锅的刘掌柜。”
刘掌柜连连说:
“酒不好,不知是否合诸位口味,请多包涵。”
崔博山指着冯掌柜说:
“今儿个正好,这位是杨柳青青古斋的冯掌柜,他就喜欢你的‘直沽烧’,刘掌柜回头你给冯掌柜弄几坛。”
“那好办,一会儿我就让伙计给送过来。市面上的酒都是勾兑过的,我给弄点未曾勾兑的二锅头让冯掌柜尝尝,有劲的很。”
“好,那就多谢刘掌柜了。”
崔博山又要拉刘掌柜在这儿坐下,
“就在这儿坐下喝两盅吧。”
刘掌柜忙摆手说:
“不行,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要应酬,你们坐下慢慢喝,酒不够我再给你们拿过来。”
说着冲几人拱拱手,道声:
“几位慢慢喝,我就不陪了。”
送走刘掌柜,几人才坐下。崔博山说:
“我与刘掌柜是多年的交情了,回头有机会我带诸位到他的烧锅去尝尝刚蒸出来的酒头,那才叫过瘾。”
说着话伙计已经开始上菜,先是一个大拼盘,里面有:熏肠、酱肝儿、酱肚儿、水晶肘花,中间用北京心里美萝卜雕花点缀。随后陆续又上了八大碗:烩虾仁、扒海参、清蒸羊肉条、熘鱼片、四喜丸子、烩鸭条、烧三丝、黄焖牛肉,众人边吃边聊。
崔博山、冯掌柜都善聊,天南地北一通胡侃,却也不失文雅。朱岷年轻,又有些内向,在一旁也不多插嘴,只是在问到自己在江南的经历,才就在扬州时和板桥先生的交往多说了几句。李权似乎也不善言谈,慢慢的品着酒,捻着山羊胡,眯着眼听他们的。乔耿甫专心在酒上,一盅接一盅的干,偶尔向朱岷问到扬州的书画界的近况,一边喝着酒一边又提起,高云禅师在天津海光寺挂单时曾与之诗词唱和,甚是快意。这顿饭直吃到未时方罢。这时崔博山才话入正题:
“我请导江先生来是帮我评判鉴赏几幅画,一会儿诸位请移步到我那儿喝茶,冯掌柜今儿个就不要回去了,明天再说。”
冯掌柜急忙说:
“不行,我那里事情挺多,一时也离不开”
崔博山哪里肯听,
“哪急在这一会儿,先到我那儿喝点茶再说。”
说着话众人下楼来,也不用车,崔家离饭庄近,拐进归贾胡同就看见崔家的大门。崔博山在这一带虽算不上大户,却也是数得上的买卖人家。进了大门,转过影壁,迎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箱房。小小的庭院里有一株西府海棠,已经是果实累累,正房门上的挂一副匾额上写的是:博古,两个大字,崔博山指着匾额对朱岷说:
“这就是五桥先生的墨宝。”
朱岷仔细看了看,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苍劲有力,又颇具古风。进了堂屋门,只见迎面摆着丈八条案,八仙桌、太师椅。迎面壁上的中堂是董其昌的山水,两侧对子是“自喜轩窗无俗韵;亦知草木有真香。”一侧的多宝架上摆的是古鼎、宋瓷、牙雕和竹简典籍,另一侧摆着一画案。几人进来分别落座,崔博山吩咐下人看茶。又对众人说:
“茶叶不太好,是去年的洞庭碧螺春。”
茶沏上立时透出一股清香,沁人心肺,冯掌柜连连夸赞,
“好茶,看汤色碧绿,香气清爽持久,喝起来鲜爽味醇。”
其他人也点头应和。喝着茶,崔博山自书房取出一幅画作,不曾裱过,在画案上打开来看,却无题无款,当是今人所做,朱岷细细观瞧,思忖:这一幅山水,看风格似是董其昌所做,但无题无款,不知何故,遂问崔博山:
“此图不知何人所作,为何无题无款?”
崔伯山笑一笑说:
“此图是三个月前自江南购得,说是董其昌所作,但我看,不过是幅仿作,不过仿的还算好,我只花了十两银子即拿到手,也是值得了。”
又拿起另一幅已经托裱过的图,打开说:
“导江先生请看,这一幅如何?”
朱岷仔细一看,吃了一惊,
“这是前朝沈周的一幅山水,这幅图我在扬州亦曾见到的,怎么会在崔掌柜之手?”
崔伯山笑道:
“那有何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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